《[章鱼老师]抱》二二九

1、抱

　　By：二二九
　　Couple：赤羽业×潮田渚
　　Text：

　　“杀老师——这是我们全班在家政课上做的曲奇。”敲门被允许进入后，潮田渚和赤羽业一同代表全班走向杀老师的办公桌，“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每人都送给杀老师一个。”
　　被班级“孝敬”着的杀老师正用所有触手批改着作业，白色的考卷纷纷扬扬，办公桌上风生水起。即使已经习惯了20马赫的音速，天女散花似的场景依然看得两位学生面面相觑。
　　（速度一快，红笔飞划考卷的痕迹就像是火焰蹿上了天。一直双手交叠举在脑后的赤羽等潮田说完来意，悠悠附上一句毫不尊师的吐槽：“你这是要钻木取火？”）
　　那头的章鱼老师终于从一摊作业里拔出圆滚滚的头，接着，两位学生代表观看了一场比20马赫还快的变脸直播。完全无视渐变过程，均匀少女的粉红色涨满杀老师的整个脑袋，四下的触手喜悦地上窜下跳着，声线也变得粉粉嫩嫩的：“原来是同学们的心意，为师感到很高兴。”
　　同学们的心意果然是老师最大的软肋，潮田渚把手中的盒子伸出，杀老师迅速殷勤地伸出两根出手，迫不及待的模样让赤羽差点笑出声来。

　　“砰——”

　　事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安置曲奇的盒子被早有准备的潮田紧握在手，黄色的液体却在盒子底部飞溅。剧烈的爆破性的疼痛下，杀老师突然意识到这与初见赤羽的情况似曾相识。
　　“老师没有想到吧？同样的的招数会使用两次。”收到来自某只章鱼的视线，军师毫不介意，清爽却不良的笑脸伴随着刺击的动作一同发出。
　　果然，师生情与暗杀情并存的教室，是拍反转剧的最佳地点。粉红光滑的脸切成了原先的黄色，心知这些飞速成长的学生越来越不可松懈，带着像自来水管喷出黄色学业的两根触手，杀老师在赤羽和潮田的两面夹击下向空中跳去。
　　刚刚松了口气，耳边又传来一声——“咻——”
　　“还有空袭这一环……”
　　“100亿和世界和平啊，不努力一把怎么行。”小声的嘀咕被赤羽听见，学生右手一动，指间又多出了数个形状不善的物体，“老师你不是上次我考砸的时候，觉得我太轻松了吗？”

　　空中和地上两方边聊边杀，潮田却从把曲奇盒放到办公桌上后没再说话。细心的老师心下疑惑，但空中飞来的新一次攻击让它自顾不暇。
　　“说起来……”
　　“杀老师，您要是在找我的话，我在您的背后。”
　　“！！！”

　　*

　　“呼……好险……为师差点就被杀掉了呢……”
　　这次暗杀以失败告终，原因被归结为没带够材料：如果不是空袭物已经用完，杀老师不可能逃脱潮田背后的一刺。
　　回忆刚才短短几分钟的情形，唯一和谐的好像只有红黄蓝三元色在这间办公室里凑齐了。杀老师用着小手帕来回擦脸，体会到大难不死却没感受到必有后福：“用‘负负得正’的方法推断出为师不会再提防同样的战术。接着两面夹击，加上背后身前有墙壁、桌椅阻碍，把为师逼向半空。一人攻击并吸引为师注意力，另外一人悄悄爬到梯子上……”
　　杀老师边作点评，又想起办公室的梯子是昨天班里修电灯的时候用的，乌间老师当时就觉得这坏得有些不自然。
　　“全班同学真是越来越具备杀为师的能力了……”
　　话虽说得杀老师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但等潮田把曲奇盒底的危险物拆去，重新递给老师时，其喜滋滋的神情看不出半点对夺命曲奇盒的心理阴影。这让潮田不禁轻轻苦笑了一下：“不过没有成功，本来以为计划很周全了。”
　　几近违心的恭维，听到的老师却毫不客气，一张脸又变成了黄绿条纹。原本打算休息一段时日的赤羽当即暗忖起新的暗杀计划；潮田头上挂了几根黑线，它分明是忘了刚才是谁差点被刺中要害的吧？

　　从办公室里出来后，隔壁教室的全班同学正一片阒然坐在原位。得到的是暗杀失败的结果，遗憾却半点儿没有。大家反而称赞了潮田和赤羽几句，不一会儿乌间老师从后门走进来，说这次计划连他和比琪老师都没有告诉，语气惊讶欣慰之余又有两分寂寥。然后宣布到点就放学。
　　至于为什么杀老师没来主持放学，乌间老师觉得嘴角一抽：“它正抱着曲奇盒感动得眼泪纵横。”
　　一阵大笑爆发在了三年E班，再想到明天就是美丽的周末，笑声更是豪迈了几分。欢声笑语之下，师生互相道别。

　　“渚，你周末有安排么？”
　　清脆的放学铃声从主校区横空穿过这里，E班同学陆续离开教室，有的还满怀好心带着刀去办公室走了一圈。潮田渚和赤羽业照例结伴下山，一红一蓝比较起来，赤羽的发色更接近夕阳的色调。
　　潮田点点头：“我想写完作业以后，总结一下这次的暗杀。”
　　对话间一阵风正好吹过来，两人都是暗杀的直接参与者，一场打斗下来既疲惫又燥热，衣服纽扣全数解开，两人的衣服被吹得微微发鼓。潮田看向赤羽，说完话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64开的笔记本，前后翻动起来。
　　见潮田找得专注，赤羽只好暂不继续方才的话题，目光聊胜于无地四方转瞧，看到潮田脚下时心里一紧，不多加思考抓住潮田握着笔记本的左手腕：“小心！”
　　“咔嚓——”
　　完全没注意脚下台阶已枯朽到不能承载自己这种身型的体重，潮田差点儿要踩下去，幸亏赤羽眼疾手快。潮田右手捻着纸张边缘却没来得及松开，左手被猝不及防地一拽，相反力一下在这张纸上扯出一道口子。
　　“啊！”裂缝产生的全过程被潮田亲眼目睹，心疼也从专注的神情中劈开一条缝隙，宛如流水般漫了出来。过了几秒，潮田才反应过来，向赤羽道谢。
　　赤羽也打量了潮田几秒，对方迟钝的反应让他怀疑起暗杀时看到的迅捷：“你真一心一意扑在了学习和暗杀身上了。”
　　像是被杀老师夸赞后那样愣了愣，潮田明显地感觉到赤羽语气不明。目光上移。赤羽的手握着他的左手腕，笔记本一面披着夕阳余晖一面戴着阴影垂在他的手中。情急之中赤羽把两人的手举过头顶，现在两人依然维持着这个姿势。
　　赤羽顺着潮田的目光抬起头，意识到情况后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赤羽收回目光，端平地回应潮田从上方掉下的疑惑眼神：“可是你不觉得，我们不如不在一起吗。”

　　……
　　潮田似乎更加迟钝了，过了几秒才低头出声，有点儿讷讷的味道。
　　“……对不起。”
　　赤羽放开手，退后一步，把潮田拉到自己身前，示意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去。“没事了。”
　　潮田没说话，把那张坏了的纸小心摆好以备回家粘合，合上笔记本后把它放回口袋。赤羽一直看着他，神色早不是往日的轻飘飘。但也不多说什么，他最不希望和潮田闹出不快，要求自己点到为止。

　　*

　　说起来，赤羽转到E班的时候就和潮田是老相识，但两人天差地别。
　　譬如让潮田暗杀杀老师，他会暗中关注杀老师，记下它的弱点以备后用。赤羽知道的杀师信息不如潮田多，却利用有限资源第一天要了老师一根触手。而且他们一个是认真普通生，一个是不良高材生。很多人比起好奇，更觉得两人关系会好有点不可思议。
　　一个学校也有把学生切出几个世界的能力，他们是各种意义上的两个世界，却在同一条路上并行。
　　关于为什么能并行，原因不是没有。比如，所有人惊讶的重点在杀老师0受伤记录被打破，潮田渚更在意赤羽会用友善的表面获得成功。别人看赤羽业总注重他成绩优异、叛道离经的结果，潮田渚总是去关注些别的东西，比如——赤羽总是方向奇异却不易察觉的中二半视角。
　　那次赤羽的“中二半”视角正好把他收入，目光相交，潮田一惊，才慌里慌张地摆手表示自己并没事想找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样的感觉，只记得赤羽对他做出回应：嘴角也如眼角般挑了挑，而后又带着眼球吊儿郎当地去别的地方巡逻了。
　　或许正因理解赤羽奇怪的地方，转入E班后，潮田与赤羽的关系融洽。至于在E班之前，潮田认为，那是自己不自觉地发现赤羽红发耀眼，比理事长的儿子还要夺目几分。成绩至上的学校里，赤羽回答他的问题只有散漫却从不鄙夷。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为，在赤羽眼里，分数的得到全不费功夫，也就不在意那几个阿拉伯数字了。

　　*

　　混混的挑衅处理完后，赤羽从一群匍匐在地的酮体间抬头，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满脸震惊到扭曲，发现施暴者在看他，男生抱着书包踉踉跄跄地像见了鬼般地跑了。第二天他发现大部分人对他避而远之。
　　对这种人际关系赤羽其实不算不太在意。
　　身边的人一夜之间如潮水般退去，硬要说的话或许有点儿小寒。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海浪之下有块岩石。
　　水蓝色的短发，同色的眼睛，瘦削的肩膀，近半透明的手，安谧的气息。
　　潮田渚。

　　原本就觉得气氛合得来，后来聊在一起的时间就逐渐增多。事后想来，或许若不是潮田善良的一如既往、赤羽的张狂一手打造出的环境，他们鲜少会有交集。
　　所以，注定会有交集。

　　如之前所说，两人关系会好就已经令人惊讶。后来交往这件事，是赤羽先提出的。
　　同学们都明白一己之力难以暗杀，更加注重团队协作。潮田渚的笔记常常被借阅。某天，潮田渚整理自己几日没理的观察笔记时灵光一现，一套暗杀计划一气呵成地写了下来。他几乎没有迟疑地跑去找了赤羽，一方面是习惯找他商量，一方面是等潮田写完，才意识到制定的计划只有赤羽这种水平才能成功。

　　“这个计划像是为我量身定制一样嘛。”赤羽不在教室，潮田穿过操场才在林间某处发现了他。
　　躺在地上的少年红发小范围地散在草地上，像是一丛花。树叶间的空档里是一束束光柱，落遍赤羽全身，不过由于纸张对光线过滤，赤羽的脸庞没有身上无规则的光斑那样刺目。
　　“所以……”
　　“不过，让我实行的话，我要报酬。”
　　虽觉得索要报酬理所应当，但赤羽出口的气流似乎有些不同往常。
　　是不是幻觉？潮田对自己了解赤羽这一点并不完全自信，无意识脱口而出：“啊？”

　　对方语毕。赤羽坐起身，连同大脑，全身遭受光柱的冲刷。赤红的头发喷着金色的光。
　　他在突然盛大的光线里抬起头，望向站在原地树荫、单薄到有种走入光柱就会被打成透明的潮田渚。
　　脑海这时才闪过一个念头，自己这是蓄谋已久还是一时起兴他也分不清。

　　“和我交往，我就答应你。”

　　浅蓝色的眼睛在阴影里显得愈发明亮，纯粹得参不入半毫杂质。潮田渚觉得全身只有头发在随风飘动，连血液都如被施魔咒般凝固了几秒。
　　后来世界只剩下风吹过，叶片间的摩擦声。

　　“那么，暗杀就拜托业了。”

　　潮田觉得那天自己答应赤羽可以算入了魔。
　　不是对赤羽毫无感觉的意思，而是这一切来得突然。比起恨不能翻了天的E班生活，潮田承认自己有时——只会想起，当全班从对杀老师的唏嘘不已到见怪不怪时，赤羽则有一个不变应万变的习惯。即有几次潮田在众人热闹之时下意识看向假寐的赤羽，赤羽则会适时地醒过来朝他笑笑。那笑容常常浮现，但潮田还没赤羽探索得那么快。

　　另外，从潮田答应那天起，赤羽发现他和笔记陪伴的时间更长了——就好像那天是潮田的笔记本附在赤羽身上向潮田表的白。潮田逐渐计划也制定得比以前多，赤羽有两次在心里琢磨杀那只章鱼以后，会不会看见他就有防御的条件反射。
　　潮田答应交往，不会是为了找个计划实行人吧？
　　尽管知道不可能是这样，但赤羽受够了那本笔记本，原本潮田记笔记只记单面，赤羽发现他现在连反面的空白也不放过。见到64开的纸张就有被示威的错觉，忍不住蹙眉，他的情敌居然是块木头。

　　*

　　“除了整理笔记呢？没事的话，来我家一趟吧。”

　　于是星期天，潮田已把那张撕破的纸粘好，把笔记本塞入口袋，然后去了赤羽家。
　　赤羽的父母依然没有回来。没有监视确实可喜，但是两个人谁都不知道要做什么。赤羽把潮田请入了房，环顾四周却发现没什么能招待潮田的。潮田除了裤带里的笔记本，没带什么东西来，一起学习也做不到。
　　“我们还是出去吧。”
　　赤羽感到有些懊恼和挫败地挠着头发，抬头向对方征求意见，看到潮田时却感到心里一顿，然后怒火再也遏制不住地蹿了上来。

　　大步走到潮田背后，赤羽一手带上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却强硬地把潮田手里的笔记本拽了出来。惯性太大以至于赤羽差点儿就要顺手把笔记本扔出窗外。
　　“你到底是想暗杀还是想交往？”
　　此刻两人被赤羽硬性做成勾肩搭背的动作，赤羽感到自己的声音和自己的全身上下一样，在微微地抖。
　　“就算不交往，作为你朋友的立场，我也可以帮你暗杀。”为了稳定自己，赤羽把全身力量集中在攥着笔记本的手上。
　　一刹那他感到有些眩晕。
　　前天他也因为这本笔记本发了火，场面不同情感却似曾相识，甚至更加炽烈。赤羽突然有了害怕，像个半透明的帷幕缓缓降下。
　　渚会不会像前天一样，回复他对不起？

　　“对不起……”

　　那片烧得他站不稳的怒火遽然尽数消散，竟然真的是这句回答——
　　赤羽发现自己没有继续愤怒——全身空掉了，无数不知名的东西就此塌圮。手里的笔记本差点摔在地上。
　　潮田仍在思索如何措辞，却感到左肩压力加剧，赤羽的头垂了下来，缓重的鼻息喷在他的肩上。有种赤羽在期中考试成绩发下后的压抑感，或者更甚。
　　“业……？”
　　明显不对的气氛下，潮田小心翼翼向身侧的人瞄去，就像赤羽看见他差点踩空一样一惊，“别动！”
　　“……嗯？”

　　点点冰凉顺着身侧跳下，那是潮田的手指。跳了几下后，细瘦的冰凉戳了戳赤羽的腰处：“这里有内袋吧？”
　　前天那场动静不小却习以为常的暗杀之后，赤羽把原因归结为材料没带够，回家后他竟然在衣服里找到了一个内袋，他把剩余的飞镖全部塞进了内袋里，发现刚好够用。懊恼感可想而知。
　　“这件已经洗过了。反正还有杀它的机会。”置气也是无用功，洗的时候他就把飞镖全拿出来了。所以现在，赤羽哪怕弯腰拉韧带，内袋也不会有东西刺伤他。
　　赤羽依然搭在潮田身上，潮田的手离开了内袋处。刚接着消沉下去的赤羽，却忽然想起一个关键的地方——
　　“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你前天拉我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但是暗杀的时候你没有用过内袋，我就想如果你发现了……会怎么做。”
　　（别人看赤羽业总注重他成绩优异、叛道离经的结果，潮田渚总是去关注些别的东西。）
　　这下赤羽真愣住了，就像被美杜莎瞪了一眼。

　　顿悟只在一念之间，赤羽翻开那本与潮田形影不离的笔记本。
　　正面：杀老师的弱点……
　　而反面……

　　反面：业××款的衣服里，有内袋。

　　还有刚刚新写的字迹：业的家和之前出入不多，真的很整洁呢。

　　“……什么啊……”
　　潮田看着赤羽的动作，本想制止，又发现自己被赤羽搭着动弹不得。
　　怪不得越来越多的计划越来越适合赤羽，原来潮田有时就是根据他的情况制定的作战。看着笔记本上的圈点勾画，赤羽声音很低：“我原来是个笨蛋。”

　　说完潮田就听见肩上的人笑了起来，还是低低的，却轻飘飘如同他往日的神情。
　　潮田却真红了脸。鬼使神差地答应交往后他反复地辗转着自己的心思，直到有一天发现赤羽比斜上方更加倾斜并且上面的视角来看东西——正是那个中二半视角。只可惜当时被赤羽那一瞥搅了心神。他后来才想起，自己当时是想像记录杀老师的弱点一样，把业的这一点记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身上的。
　　曾与赤羽讨论过第一次的成功暗杀，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早在赤羽业踏入E班大门的一刻，为他心疼又为自己庆幸的两道电流穿堂而过，只是这两种心情很快被杀老师一根触手的丧失的震惊取而代之。

　　“对不起……”
　　“这一句话应该我来说。”
　　赤羽勾肩搭背着潮田，潮田的手仍在半空中。赤羽突然发现其实自己另一只手也环上来，这就是一个拥抱。
　　他没有迟疑，另一只手环上来，形成一个拥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