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带你去远行》庄雨寒

8、第 8 章

　　直到坐到车上，陆骁的眼前都仿佛还浮现着秦朗的那一双眼睛。带着点无奈，还有，忧伤。
　　那一刻，真正像极了，她！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不准去！”
　　连对话，都似乎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翻版。
　　不能再往下想了。
　　陆骁有些自嘲地看看被两根束带牢牢固定在车后座上的身体，淡淡朝副驾上坐着的人开口。
　　“那边的情况稳定下来没？”
　　舒明如同一台编好程序的机器，张口就来。
　　开标日期更改是突然的事。
　　事前分公司这边没有得到一丁点消息。
　　何清已经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和钟秘书联系，但一直没联系上。
　　目前参与竞标的单位总数并没有变。
　　“还是那几家单位？”陆骁问。
　　“因为何清没和钟秘书联系上……估计应该……是……”
　　“舒明，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舒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11年多了……”
　　“哦，原来有这么长了……”陆骁别了别嘴角，突然中断了这个话题，“用我的手机，给翟市长打电话，拨通了给我。”
　　翟市长的电话一如既往地没有用彩铃，如同他的人一样，很正规刻板的呼叫铃声，一声又一声。
　　没有人接电话，也没有人提前挂断电话。
　　陆骁意味深长地笑笑。
　　不过五分钟，他的电话便响起了短信提示音，正是翟市长的号码。
　　【有事稍后再谈】
　　“舒明，替我回复。就说，我将于傍晚抵达，随时听从市长召唤。”
　　接下去的行程平静而枯躁，有那么一刹那，陆骁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睡过去。睡梦中，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他蓦地清醒过来，看看前方驾驶座前闪着绿光的屏幕。
　　17：40分
　　U市已经遥遥在望了。
　　几乎是同时，秦朗正在家中收拾自己父亲搞乱的一大摊子。
　　下午肖健店里邮寄到P省的一个快件出了问题，人家在线上嚷嚷着退货，还联络七大姑八大姨不断地发差评。肖健雇的那小妹，大学都还毕业，哪见过这场面，无奈之中，肖健只好给秦朗打了个电话，说是自己要去快递公司再查查具体是怎么回事。正好秦朗“下了早班”正往家赶。两人一合计时间，估计中间也就十多二十分钟断档，当时秦森还在睡觉，想来也没多大问题。谁知道，等秦朗到了家，看到的便是满床的狼籍。“始作俑者”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开门而入的秦朗。
　　“你死到哪里去了，让LZ这么受罪？”后面是一连串污言秽语。
　　秦朗也不理他，把手里拎着的包随手往地上一放，熟练地在门边的小柜里拿出一片纸尿裤和一个小盆，往盆里倒了点热水，朝他走过去。
　　秦森瘫了有五六年了，刚开始那会儿在医院里接受复健还有点能力控制自己的大小便，后来没钱送他继续复健，他又一付安心折腾死秦朗的架式，索性便由着性子，放任失禁。时间一长，或真或假，都已成习惯。
　　如同，秦朗也已习惯，无论寒暑，不给他穿裤只给他围一片纸尿布。
　　她熟练地进行着，对耳畔的聒躁仿佛闻所未闻。
　　“你的胖男人呢？又找了新欢不要你了吧？我看他今天接了不少电话，一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哦……”
　　“你爸爸我是为你好。这个胖男人有什么好，又没钱又没房子……”
　　“你也长得不差，比你姐虽然差点婉柔，可是不至于要嫁的男人差那么远吧。人家嫁的可是豪门，你再次，也得找个洛川集团老总那样的吧……”
　　正在擦拭的手僵了下。秦朗看着自己父亲有些猥琐的一张脸。
　　“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想当年，道上的朋友……”
　　“够了，回答我，你怎么知道的？”
　　秦森无所谓地笑笑。
　　“你那胖男人啥话憋得住啊？”
　　有那么一刻，秦朗真想将就自己手上这张污浊不堪的毛巾堵上秦森的嘴。
　　可是，无论怎样，他是自己的爸爸……
　　床上的人哪里会知道她心里的千回百转，只顺着自己的思路说得兴起。
　　“我知道你觉得委屈。打小你就想和你姐比，什么事都想比她强，她不要的男人你当然不想要。可你得想想，这快20年了，那人还能是当年的人吗？不就是跟我一样瘫着，你反正也习惯了，除了可能不能干那事，可能比不上你那胖男人，其他的……”
　　“秦森，够了，你要还想我伺候你，你就把嘴闭上。我的事不劳你操心。”
　　这么一折腾，收拾的时间比平时不知长了多少，完事后，就着肖健中午熬的稀饭喂了秦森。秦朗拉好中间那道帘子，倒在自己床上。
　　秦俭,秦俭……
　　压在心头多少年的名字就这么轻飘飘地游荡了出来。
　　“这是我妹妹秦朗！”
　　“你妹妹？”
　　问话的人一脸的狐疑，盯着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多回。小时候不懂那目光叫什么，渐渐大了，上了学，就知道了“惊诧”这个词。
　　那便是了。
　　她和秦俭是亲姐妹，当然，爸爸不同。
　　秦俭的妈带着秦俭嫁给秦森的时候，秦俭已经8岁了。再两年，才有了她——秦朗。
　　从她摇摇晃晃开始走得路的时候，秦俭便喜欢把她带在身边，而且喜欢把她介绍给众人。
　　“这是我妹妹。”
　　说这话时，秦俭的眼睛总是很好看地眯起来，温婉如春水的笑让她的半边酒涡若隐若现。
　　秦俭是个美女。
　　这是早在秦俭妈带着她嫁过来时，就在街坊邻居中传开了的话题。等到秦朗长到5、6岁的时候，这样的结论成了真理。
　　15、6岁的女子，披散了长发，着曳地长裙，娉娉婷婷走过青石小巷，一巷子的男女老少都扒窗而望，这在当时，也算小巷一大胜景。
　　那个时候，秦朗心中便有了目标，做姐姐那样的女子……
　　只是，年复一年，她渐渐大了，即便眉眼间的相似也丝毫掩盖不了她们气质上的迥然不同。
　　秦俭温婉，秦朗粗鲁；
　　秦俭柔媚，秦朗强硬；
　　秦俭含蓄，秦朗活泼……
　　于是，她从越来越多的惊异目光中知道自己也许永远也成不了秦俭。
　　那就做秦朗吧。
　　她从此不愿再跟在秦俭后面，直到秦朗考去了外地的大学，她再也不可能跟在秦俭后面。
　　甚至，她还刻意回避着和秦俭相类似的地方。
　　她爱穿长裙，她就偏偏喜欢裤装；
　　她擅长文学，她就偏偏在理科上下功夫；
　　她言行优雅含蓄，她就偏偏如男孩一般明声朗气。
　　这许多年来，她以为自己真的摆脱了秦俭的阴影，却不料，仅仅只是秦森几句话，那些阴暗便重又合拢。
　　更要命的是，这中间还有摆都摆不脱的接点——陆骁！

作者有话说

　　我准备给女主一个混乱的家庭，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