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带你去远行》庄雨寒

29、第 29 章

　　“对……对不起……”
　　嗫嚅了半天，秦朗望着那张“冰霜脸”，颤抖着说。
　　陆骁斜了秦朗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问：“你为什么要给我道歉？”
　　“我……”秦朗根本没有办法再说下去。
　　是啊，她应该说什么？
　　说她不应该回去找围巾，说她找围巾耽误的时间太长，还是说是她让他在那样的场合下公然被人羞辱。
　　“那个……”陆骁把自己的轮椅推得离秦朗更近些，“我是说那个叫肖健的男人，就是你的男朋友吧？”
　　陆骁总能“攻其不意”。只不过这一次，尤其直接而意外而已。秦朗的脸已经不能单单用震惊惊诧等等那样一般的词来形容了。她紧紧地捂了嘴。不这样，她就害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地喊叫出来。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可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动也动不了。
　　陆骁说完那句，也不再说话。只是望着秦朗，目光中充满了秦朗不熟悉也看不透的东西。
　　“那，那我代表他，给您道歉！”
　　慌乱之中的人总是有些口不择言。话一出口，秦朗才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件蠢事。她急着想解释点什么，可是晚了，坐在轮椅上的人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原本搭在扶手上的手竟然的些微微的抖。
　　“我……”
　　秦朗往陆骁有方向靠了靠，一边迅速地试图在大脑中找出一些合适的话为她刚刚的“蠢话”收场，一边伸出手去，试图让陆骁渐次而“苏醒”的手和腿安静下来。
　　以她专业的经验，她知道他就快突发痉挛了。
　　可是陆骁冷冷的目光扫过来，生生逼退了她。
　　“滚，滚出去，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陆总，我……”慌乱之中，秦朗试图作最后一次努力。因为她已经看见陆骁的右脚从轮椅踏板上滑落下来，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向外翻动着。
　　陆骁并不知道自己脚下发生的事，他只是抿紧了唇，用那唯一能动弹的几根手指拼命向相反的方向转动他的轮j椅。
　　随着他动作的加剧，他的左脚也脱离了原来的位置，与右脚呈相反的方向在地上拖着，软底的皮鞋脱落了，右脚的袜子也半吊在脚上摇摇欲坠。
　　“滚出去！”
　　说这话的同时，陆骁的目光已然落在自己脚上。几乎是下意识间，他勉力地抬起自己的左手臂，想让左手落在自己开始蠢蠢欲动的腿上。
　　可是来不及了。那两条平时过分安静的东西此刻如同被打了“鸡血”，几乎在刹那间同时“满血”复活，“疯狂”地跳起属于它们的“舞蹈”，向四面八方不断扩展。
　　秦朗已经不顾一切跑到陆骁跟前了，陆骁颤抖着的手已经放在左腿上，此时，却又努力地抬起来，试图驱赶秦朗伸过来的手。
　　“你滚！”
　　秦朗看得到他已经扭曲的脸，更看得到他额前不断滴下的汗。可是她到底没法帮他。
　　因为，她还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决绝和哀痛！
　　“你……滚……”
　　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也没有了刚刚那样的气势。可是秦朗服从了，她没得选择。
　　她躲在门外，看笨拙的舒明忙乱而不得法地强行按住他的两条乱跳的腿时，她差点没忍住大叫冲进去的冲动。可是她看到了他的脸：紧紧咬着的唇被扯得发白，眼底的悲凉那样深重……
　　那样的陆骁一下子就击垮了她所有的想法。
　　秦朗什么也没做，做不了，也不能做。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到了离开，可是这两个字一涌上心头，心仿佛就被撕扯得稀巴烂，那样深重的痛，顷刻间就化作了满脸止都止不住的泪水……
　　秦朗睡不着。尽管刚刚舒明已经告诉她，所有的问题他和小王都已经处理了。她知道他们有这个能力。虽然他们不是专业的护理人员，可是这么多年跟着陆骁，他们经历过的突发情况比她还要多，对于陆骁的身体状况和什么时候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对策，他们甚至比她更专业。
　　舒明说，他们已经帮他进行了按摩，他们已经给他注射了***（一种缓解肌肉痉挛的药剂），他们已经收拾好了房间……
　　秦朗只能说“哦”“嗯”“好”……
　　她甚至没有多问关于陆骁身体的具体状况。她不敢。多年截瘫病人突发痉挛会对肌体产生哪些危害，会让身体经受怎样的痛楚，如何预防与治疗……她可以倒背如流。可是，她不在他身边，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没法在他身边。甚至，正是因为她，他才这样突然地受这份罪。
　　有好几次，她偷偷从床上爬起来，到对面的房间门口站着，耳朵贴着门，仔细地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夜那样深长，寒风扑面，吹得脸上不曾干过的泪结成了一道道的印。秦朗突然不知道，明天，应该怎么办。
　　又一次从对面门口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秦朗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响起来。
　　秦朗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
　　夜半三点，手机响起，不是骚扰电话便是坏消息。
　　电话是秦森住着的疗养院打来的。
　　秦森病危，正在**医院抢救，疗养院负不起这个责，让家属尽快赶到。
　　已经没有时间再让秦朗思考。挂断那边的电话，她立即给舒明打了电话。今晚是小王陪着陆骁，她以为，给舒明打会好一点。
　　那边只简短问了两句，便突然静了音，就像电话打到一半突然断线了一般。秦朗拿下电话看了看，在正常通话状态，再放到畔时，听到的却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马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们1个小时后出门……”
　　秦朗一时有些怔忡，她实在没想明白，电话怎么到了陆骁手上，而他刚刚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喂喂，秦朗，你在听吗？”
　　“我……在……”
　　“你不要着急。舒明正在跟**医院院长联系，他们会派最好的大夫全力抢救你爸爸。我们立刻赶回去，应该没问题的。”
　　“可是，可是……”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秦朗的脑子根本转不动了。除了又开始不断落下的泪，
　　“没有什么可是了。其他的事我来安排，你只管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行。”
　　陆骁的声音平静而镇定，仿佛他们之间几个小时前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事。
　　秦朗的心中瞬间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无数想法，可是没有时间再给她一一去想清楚了。除了按陆骁的吩咐收拾自己的东西，其他的事，似乎也轮不到她再去想。

作者有话说

　　有不少读者问到结局，放心，一定会是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