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鉴》瑞者

21、第 21 章

　　和缪连锋说完话，莫篱就回了大殿，穆春秋坐在殿中，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有些不自然，迟疑了一下才道：“尊上，缪师兄不是有心冒犯您，他只是……关心我。”

　　身在行宫中，缪连锋说的话哪里瞒得过穆春秋，可以说，整个行宫都在穆春秋的神念笼罩中。莫篱只当心缪连锋刚才的话让这位尊上不高兴了，尊上对他的好，哪里能由外人来置疑呢？

　　穆春秋看出他的忐忑，勾了勾唇角，道：“你是对的。”

　　“啊？”莫篱听得一头雾水。

　　“这个缪连锋对你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好。”穆春秋见他茫然，就又补充了一句。

　　莫篱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想起以前他跟尊上提起缪师兄，尊上似乎是怀疑过缪师兄的，终于明白过来，他笑逐颜开，道：“是的，缪师兄是个好人，外宗好多弟子都受过他的照拂。”

　　“就是资质太差，前途终归有限。”穆春秋一针见血。

　　莫篱哑然，拥有绝佳修炼资质的人终归是少数，山海界内，绝大多数修士其实修炼资质都属普通，就是他自己，也不过是中上资质而已，如果没有什么大机缘，这辈子也休想问鼎登天。

　　穆春秋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一句话殃及池鱼了，屈指弹出一缕柔风打在他的额头上，道：“你好好修炼，以后修为高了，随手拉一把那个缪连锋，就是他的大机缘。”

　　柔风打在额头上，自然不会疼，反而有些痒，更像是是温柔的抚摸，莫篱下意识的抚了抚额头，心中暖洋洋的。

　　“尊上，我会努力修炼。”

　　每一个对他好的人，他都会回报同样的善意，不，是更多是的善意。

　　东皇宗终于到了。

　　莫篱跟在穆春秋身后走出行宫的时候，就看到东皇宗那边黑鸦鸦一群人迎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东皇帝尊狄慎。人群中，他还看到了自己的师父玉阳真人和大师兄赫仁。

　　恨意涌上了心头，让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绷紧了，一缕柔风悄无声息的在他的面颊上拂过，微微怔了一下，莫篱才蓦然感觉到一些放松，望着尊上的背影，他的心安定了。

　　不急，不急，来日方长，总有一日，他会亲手为父母报仇雪恨。

　　玉阳子和赫仁却没有注意到莫篱，南华帝尊站在那里，不需要任何动作，一身深沉如永夜的气息，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目光一触就再也无法从他的身上脱离，让人再也注意不到其他。

　　“南华，数百年未见，别来无恙。”东皇帝尊狄慎笑着迎上前。

　　从外表看，狄慎的面容很年轻，也十分俊美，宽松的袍袖迎风飞扬，有着如同谪仙一般的风采，只是深遂的双眼，隐隐约约透着沧桑与风霜，做为九大帝尊天君中资历最老的一位，这位尊上真实的年龄已经超过三千岁。

　　穆春秋面无表情，上上下下看了狄慎几眼，道：“本尊无恙，倒是你，快死了。”

　　所有东皇宗的修士听到这句话，脸色都变了。三千八百岁，这是渡劫期的寿元极限，如果不能飞升，那么就是寿尽，谁都知道穆春秋的话并不错，但东皇帝尊是东皇宗的定海神针，谁也不希望他死于寿尽。

　　狄慎却是笑了起来，道：“南华，你还是这么直言直语。紫极殿已经设好酒宴，请。”

　　穆春秋双手负在身后，缓步向前，离紫极殿还有百余丈的时候，莫篱、缪连锋及一众外宗弟子就被人拦下了，他们还没有资格进入紫极殿，别说是他们了，就是赫仁这样的化神修士也不够资格进去，只有玉阳真人跟了进去，还是敬陪末座。倒是金长老，座次还在前面点，但也强得有限，只比玉阳真人靠前两席。

　　“你先去办自己的事。”

　　莫篱停下脚步的时候，穆春秋并没有回头，但他的声音却在莫篱的声边回荡，伴着阵阵柔风，抚弄着他的耳垂。莫篱知道话中的意思，尊上是让他赶紧去把退出东皇宗的事情办妥。

　　“莫师弟……”缪连锋担心的看着他。

　　莫篱回神，笑道：“没事，缪师兄你先带这些师妹回外宗吧，我去找大师兄。”

　　缪连锋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赫仁正混在一群没有资格进入紫极殿的师兄弟中看着紫极殿的大门心生向往，莫篱来到他身后，连唤了两声，他才察觉，回头一看，一双狭长有如狐眼的黑眸顿时眯了眯。

　　“二师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语气中有疑惑，也有一抹阴阴的寒意。当年追杀莫篱的人是他派出去的，后来，那些人一个也没有回来，莫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引魂蛊也失去了作用，他就知道，事情脱出了掌控，这些年，师父没少遣他出山去寻，却始终没有消息，想不到莫篱竟然自己回来了。

　　是回来送死？还是报仇？在察觉到莫篱修为尽失之后，赫仁的眼神变得更加阴寒。

　　莫篱抬起脸，许是耳畔还能时不时感觉到柔风的轻抚，他心中的恨意被压制下来，没有显露在脸上，反而还微笑起来。

　　“大师兄，你没看到我吗？我是与南华尊上一道来的。”

　　赫仁瞳孔一缩，怪不得敢回来，原来是找到靠山了，只是有靠山又怎么样，修为尽失，难道南华帝尊还肯耗费千年所修的真元替他重造丹田，开什么玩笑。一个废物，强如南华帝尊，又会看重他到几时。等等，南华帝尊为什么会看重这个废物？

　　难道，师父费尽心机所谋的宝物，被这个废物献给了南华帝尊？想到这里，赫仁的脸色顿时隐隐有些扭曲了。

　　“大师兄一向聪明。”

　　看出赫仁所想，莫篱也不否认，难道他还要告诉自己的仇人，尊上根本就看不上他们师徒费尽心机所谋的宝物吗。

　　“你……好，很好！”赫仁气炸了肺。

　　看到赫仁气得再也维持不住平日的和善面容，脸色要多扭曲就有多扭曲，莫篱心中终于生出一丝快意，清俊的面容上更是透出了一抹嘲意，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怎么样，这对师徒敢从南华帝尊手里抢东西吗？

　　偏偏他这样的表情，更是让赫仁气得肝都疼，忍不住发狠道：“莫篱，你修为尽失，南华尊上能护你到几时，等他离开东皇宗，你早晚还是要落在我手上。”

　　莫篱嗤笑一声，道：“对不住大师兄了，我修为尽失，前程已毁，不配再以东皇宗弟子自居，这便去刑堂自领刑罚，自逐宗门。他日若我有幸东山再起，修炼有成，再来与大师兄计较计较当年的事。”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又一拍额头，回身道：“对了，辜负了师父的栽培之恩，我已无颜再见师父，就劳烦大师兄回头替我向师父磕三个响头，以了师徒之缘。”

　　就此恩断义绝，再不想见玉阳真人那张伪善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