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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选择 ...


  •   松鼠是在高立远的床上醒过来的。
      他昨晚又借酒撒了半天的疯,被高立远半拖半抱着带回客厅之后就巴在对方身上死活不松手,连地上的玻璃碴子都不许高立远去扫。高立远被他折腾得没了脾气,在松鼠展开又一轮攻势的时候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按住了他:“够了。脏成这样,还不先去洗干净。”
      虽然语气严厉,可考虑到松鼠还在醉酒的状态里,高立远还是不敢放心把他一个人丢进浴室,后脚也跟了进去。松鼠其实还有被灌得更醉的时候,今天又走了那么久的路,洗个热水澡哪至于晕倒。不过既然高立远跟了进来,他自然是不负众望地胡闹了一番,把高立远浑身都淋得湿透。
      高立远上身一件T恤浸透了水,紧贴身躯,勾勒出下面紧实的肌肉。松鼠其实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可不知是喝醉的缘故还是心态的改变,他竟然有些口干舌燥。
      松鼠撑着墙壁的瓷砖发呆,任由头顶花洒源源不断地倾泻下热水,把整个浴室都烤得云雾蒸腾。高立远却以为他头晕,赶紧凑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铭岳?”
      ——他真的就没再喊他松鼠。
      松鼠没来由地感到有些得意,鼻子却酸酸胀胀的,像是和眼睛闹了矛盾,非得挤出几滴眼泪来。他今天晚上已经丢够了脸,哪肯再丢一次,当下一把抱住高立远,微微仰头就亲了上去。
      高立远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不过没有拒绝,谨慎地接受了这个吻。两个人的身体仅隔着一层湿透的衣物紧贴在一起,以相同的频率颤抖着,像是成为了一个共同的整体。
      松鼠也不是没和之前交往过的两个女朋友亲吻过,甚至更进一步的行为都有。可唯有这次,当他的嘴唇贴上高立远的嘴唇的时候,他心底竟然隐约浮起一个念头:这个人从此是自己的了。
      ——然后,他就迷糊着倒下去了。
      只记得高立远在他耳边连着喊了好几次的名字,又打开浴室门,让他缺氧的大脑好好呼吸了几口外面的空气。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东方破晓,原本就稀薄的天光被窗帘一滤,只勉强勾勒出距离自己不到半米的高立远的脸部轮廓。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惊动了对方,高立远很快睁开了眼,笑着轻声问一句“怎么醒了”,随后就伸出手遮在他眼睛上。
      “再睡一会儿吧。”
      于是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高立远当然早起床了。松鼠一骨碌滚起来,直接在大立柜上镶嵌的穿衣镜里看见了自己惨不忍睹的脸。
      他被这张过于惊悚的面孔吓得一个激灵,人清醒了,这才终于逐一回想起昨天在钱老二他们面前灌完酒之后的事——这回终于不像再隔了一层雾,而是清晰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自己也晕的太不是时候了……
      可这时候想这些也于事无补,松鼠推开卧室门,逡巡一圈,才发现高立远大概是出门买菜了。桌上放着给他留下的早饭,清清淡淡的一碗菜粥。
      松鼠三口两口喝完粥,如同重新归来的胡汉三,背个手,把整间屋子都逡巡了一回。小屋床上的被子当然早被收起来了,之前买的那些小说倒还堆在床头柜上。客厅冰箱里还码着雪糕,估计是当时剩下的——高立远一向不爱吃这个。
      沙发上扔了本书,中间一页折着,估计是刚看到那里。松鼠看了一眼封面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可等他翻了内容看见里面的划线和批注时,已经不能用寻常的震惊来形容了。
      正巧高立远开门回来,满满两兜子菜,还有一整条鱼。“真够热的,”他笑着说,语气里完全听不出抱怨天气的样子,“中午喝鱼汤还是晚上再喝?”
      松鼠却没顾上考虑餐食,只朝他扬扬手里的书:“你这是要去投资?”
      “没,打算跟人合伙做些小生意而已。”
      松鼠一怔,半天,才愣愣问:“你不想当老师了?”
      他虽然从没有说出过口,可心里还是羡慕高立远这份工作的。在自己看来,有一份不用早起,不用读书,还不用被人呼来喝去的工作简直是做梦一样,可高立远竟然想去做生意?
      高立远笑了一下,只说:“只当老师的话,当然想了。”
      话里的意思松鼠只囵囤懂了个大概,只好马虎地点点头,跟着高立远去厨房择菜。他闷头拣了半盆包菜,却忽然在高立远起身的时候没头没尾地说:“我想去念职高。”
      “总算想明白了?”
      听他这么一说,高立远先是有些惊讶,可转瞬就变成了惊喜。像是担心松鼠反悔似的,他赶紧停下手里的活,重新在板凳上坐下来,面对面跟松鼠说:“不过现在都八月了……你好歹得参加一次中考。但是这样也好,还有一年时间,可以把你的功课都补一下。明天我就去找人替你借套初中课本来,你也学过一次,先自己看看,不会就问我。”
      “这下不但是数学,我的语文英语物理化学也是体育老师教的了。”松鼠忍不住说一句,垂下眼想了想高立远的话,点点头,“我知道了。还有学费的事……”
      这回高立远接得很快:“学费有我。”
      “我不要你的钱!”松鼠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却在说完后生怕高立远会错了意思,赶紧解释,“我不是——你不是还要做生意吗。钱我自己会想办法的。”他观察着高立远的表情,飞快地又续了一句,“真的,明天我就回一趟松宁。”
      这件事他之前并没有很确切地计划过,可如今一旦起了头,却忽然觉得一切都会非常顺遂——不就是重新拣起书本读个职高么?一年的功夫也足够再复习一回了。高立远尚且可以再学些新的东西,自己又怕什么。只是学费估计要费点力气,可自己只要提出打欠条,再软磨硬泡几次,应该也可以的。
      没有什么会阻拦他——没有什么能阻拦他。
      高立远笑了起来。
      “我明白你意思。”他说,“好,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他俩第二天清晨就出发,从市里到松宁县的客车一天统共就那么三趟,虽然这两年翻新了公路,可依旧需要五个钟头。夏日车厢闷热,车里又坐满了来城里进货或者回老家走亲戚的人,各种各样的编织袋塞满过道。
      高立远让松鼠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细心得多,矿泉水和路上吃的面包都带了些,甚至还有晕车药。松鼠原本不想让高立远陪自己跑这一趟,可等客车在刺鼻的汽油味里发动时,他却一点儿都不为即将的旅途和接下来的事感到烦心。
      松鼠也不知道在路上睡过去了几次,脑袋在高立远和车窗上来回撞击,下车时候还是疼的。两个人在松宁客运站的旁边吃了顿午饭,高立远一边把碗里的排骨夹给他一边问:“我就在这儿等你?”
      “行。”
      松鼠父亲是家里老幺,上面两个姐姐因为辍学供小弟读书的事对他们多有怨言,在松鼠祖父母去世之后就再也不想管松鼠家的事。松鼠在烈日下面把接下来的话想了两遍,又摸出钱来,咬咬牙到小卖部买了包好烟——这原本是高立远也要替他买好的,硬是被松鼠止住了。
      他先奔去大姑家里,却没料到敲开了门,二姑一家也在。看见松鼠,二姑只是随口说了句“回来了”就没再理会,大姑毕竟是主人,还是去厨房拿了碗筷:“先来吃饭吧。”
      “我吃过了。”
      他摇头,坐到一边去,在一片尴尬的沉默里等他们吃完了饭,才把借钱的请求说出口。虽然说当年在母亲死后松鼠就轮着在两个姑姑家里吃饭,可对方明显不欢迎的态度就算小孩子也能清楚感受到,这么些年下来,松鼠竟然还是第一次找他们商量事情。
      二姑听他说完就冷笑起来:“借钱读职高?你把录取通知书先拿出来……我们都在这乡下呆着,谁知道你拿了钱要去哪儿野呢。”
      “我说了是明年读。”松鼠咬咬牙,按捺住顶嘴的冲动,一五一十把自己和高立远梳理好的步骤都仔细说给他们听。听他讲完,大姑的神情倒是松动了许多,不过还是问他:“小岳,你老实跟我们说,是自己真的想读书吗?”
      “是。”
      他点点头,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不想再这么混下去了。”
      松鼠是在客运站的休息区角落里找到高立远的。
      大约是为了省电,休息区的吊扇竟然全关了,只有角落里开着一个落地的,正对着一位躺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工作人员。高立远就坐在那人身后一排,分一些边角料的凉风,一看见他就问:“怎么样?”
      “要到了,不过我大姑说了,只借我学费,其他的让我自己来。”
      其他花销倒是小事,其实松鼠心里石头早已落地,只是被太阳晒了一路,热得直皱眉。高立远像是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安慰说:“没事儿,还有我呢。”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大款。”
      他们竟然还来得及赶回去的末班车,一路再晃荡回市里。天已经快黑了,高立远先一步跳下车,被尾气形成的热浪一吹,忍不住拿手用力扇风:“这热的!”
      松鼠在他后面露出笑脸:“可不是。”
      而他们身后,晚霞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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