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雪》明珠

14、第十三章 漂亮不漂亮

　　虞弦雅忽的一阵心悸，洛宸松开手，看了看她：“怎么了？”
　　“我害怕。”虞弦雅老实地说，“那个叫星炎的男人。”
　　洛宸挑了挑眉，却没开口，等她说下去。
　　虞弦雅问：“上次你说有一个很危险的人要来，所以叫我不要进墨渊，那个人就是他？”
　　洛宸点了点头，他昨晚为了拉星炎入梦动用过一星只能发起一次的本尊之力，同时从本尊那知道了虞弦雅和星炎之间的“关系”。
　　其实他早在第一次见到虞弦雅时便知她不简单，那是墨渊深处的危险地带，以她的实力不可能一个人到达，但他当时懒得探究太多——任凭多大势力，以他的真实身份又惧谁来？——他只觉得她呆愣愣的有点小意思，才把她带回北羽城聊以消遣，慢慢察觉她身上有一种非常高等级的星力引起的血毒，却也没往星炎身上想，后来是从北羽城到墨渊的路上睡帐篷的那一晚，他才意外发现虞弦雅能像他一样看到星炎进入罪名之地时的剑遁之光，恰逢本尊同他示警，起先还以为星炎是冲他来的，不料竟是和虞弦雅脱不开干系。
　　洛宸在罪名之地历练已久，什么样的女子没有遇过？许九虽被封住天狐之身，媚力犹在，况且勾不起他的念头。对虞弦雅他本是好奇居多，可是说也奇怪，一知道星炎要来，他就升起克制不住的强烈的不舍之心，满心不愿让虞弦雅跟星炎遇见，这才会安排她留在天香楼，星炎却防不胜防地比预期提早出现……也罢，眼下他倒是很想听听虞弦雅会怎么说星炎？

　　虞弦雅从没有过喜欢一个人的经验，别人都说母亲是个事业成功的女强人，可她不止一次看过母亲悄悄为父亲哭泣，她不想为任何男人哭，所以在学校里她从来不会跟早恋沾边，及至她身处罪名之地，经历了一连串的奇遇，被求生的本能所逼迫要尽力在此活下去，不知不觉间对洛宸萌生的感情她一方面感到很陌生，一方面又觉得是一种安心的依靠，只要想到洛宸在面对星炎那样危险的人时还能把无形兽拨给她防身，她就无法对洛宸隐瞒下去。
　　“我是来自一个和你们这儿不一样的地方，”虞弦雅字斟句酌，希望洛宸能把这句话简单地理解为她是来自和罪名之地不一样的地方就好，“我很想我的母亲、父亲，可我大概很难回去。”
　　从不曾宣之于口的话现在能够向着洛宸倾诉出来，虞弦雅感到一阵轻松：“我不认识星炎，是他跟我说他的名字，荒说他是个很危险的人。”
　　虞弦雅回头看了看，熊猫此刻已经停下来，好像刚刚发现她不在所以没有移动，她又扫了一眼，看到仲仲还在原地，略微放心下来，又问洛宸：“星炎为什么会来找你？你和他有过节吗？”
　　洛宸仔细地看了看虞弦雅，认为她说的是真话。本尊虽有言称虞弦雅绝不可能是星炎所以为的人，但是本尊和星炎之间的事牵涉到星界不为人知的大隐密，而星炎看到虞弦雅时又一副古古怪怪的样子，在没弄清楚星炎下一步的打算之前，他可不会先跟虞弦雅提及这些。
　　虞弦雅见洛宸沉吟不语，不禁有些担心，洛宸立时察觉，伸手轻轻掐了掐她的脸颊：“你这小呆怎么有胆跟着那个不认路的大呆就愣头愣脑地进墨渊？”
　　“哪个大呆？”
　　“还有哪个，就是那个荒大呆。”

　　洛宸瞥了荒一眼，他早在虞弦雅身上察觉到星兽的隐晦气息，因为太过弱小也没太放在心上，直至虞弦雅在天香楼将荒化形之后他才感觉到了那一丝本源之力：
　　看来星炎是真心把虞弦雅当做君上转世，当年君上陨落，常年随侍身边的星兽亦殉主而死。星炎曾经秘密封印了星兽的残余神魂，正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星界原本颇有几人知悉内情，不过碍于星炎的性情和地位，知情人谁也犯不着去拆穿他这一点念想。荒的名字……想必颇为符合星炎荒芜一片的心境，他还真舍得给虞弦雅，想必虞弦雅身上的星力也是星炎给了护身的。
　　至于荒，应该是虞弦雅没有修炼过星诀力量太差的缘故，当年的星界第一星兽，何等威风八面？如今居然变作这幅模样，任谁看了也认不出来的。
　　虞弦雅有心为荒说几句话，此刻正在心不在焉扮演一棵树苗的荒看起来确实十分呆头呆脑，可是她很喜欢荒现在的样子，就算背错人、认不得路，也是可爱……念及至此，她心中一动，抬头看洛宸：“是你约北羽团的人在这里见面对不对？因为你有看到我和荒迷路到这里？”
　　洛宸笑了一笑：“没有我，你要怎么活？”
　　他懒懒打了个哈欠，接着说，“看不到我出现，羽夷他们就不敢乱动，这儿离他们此行的目标尚远，你弟弟暂时不会有危险。你可以走动，只不要离开我身边七步开外，便不会破法。让他们等着好了，我先睡一会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虞弦雅当然不知洛宸所修功法和梦境有关，但平日里见他没事就打瞌睡早已习惯的，只当没听见他最后一句话，任他自个儿倚着一棵树坐下睡去，她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小心地观察洛宸，并没发现他身上有何伤势，又有意把荒唤过来，却不晓得洛宸的法术究竟如何布置，以荒的行事风格，可别大伙儿一起暴露了，到底虞弦仲还在北羽团的控制中，她投鼠忌器得很，左思右想了一番后，她毕竟也是一夜没睡的人，不觉倦意层层涌上，便将红袍紧紧裹在身上，学洛宸的样靠着树合目小憩。

　　“大小姐，”钟奇等待良久，眼瞧着兄弟们都在无所事事地四下闲散，连进墨渊时那股子锐气几乎都消磨得差不多了，实在按捺不住找上羽夷，“洛公子有新的讯息吗？”
　　羽夷恨恨地说：“没有，那家伙不会又在哪儿偷懒睡觉了吧？”
　　钟奇同羽夷对视了片刻，都觉得很有可能。钟奇将事先想好的话拿来试探：“要么我们先分作两队，一队带着搜兽盘继续前进，一队留在此地等洛公子？”
　　北羽团的兄弟们本来满心以为昨晚能够在天香楼舒舒坦坦、温香暖玉的待一晚享受享受，孰知除了一个小孩和一个疑似奸细，其余墨奴尽数被杀，闹出那么大乱子，还连夜突进墨渊，声势正高时却被洛宸讯息弄得折回头走了一段，多少泄了势头劲儿，羽夷早看在眼里，又是不耐又是期盼，她有心要先见到洛宸为好，可若分作两路，把主力交出去她又有些不放心，因怒气冲冲地瞪了钟奇一眼，钟奇原是只要能被她看上一眼就比什么都好的，当下反往前凑了一步好让她看真些，偏偏小三子探头探脑地走过来，见了钟奇便说：“大人，你瞧瞧那墨奴，昨夜到现在一直不吃不喝，好像有些不大好？”
　　羽夷率先一惊，金色马尾高高扬起，大步过去检查了虞弦仲的情况，能看出虚弱脱水，一时虽未找出什么大毛病，但带来的墨奴只剩下这一个，万一真有什么闪失，到时就算成功捕杀目标魔兽，不将墨晶植入墨奴体内是难以带出墨渊的，为了这个任务北羽城已经付出偌大资源和代价，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于是羽夷皱起眉头，思付片刻便果断道：“不等了，出发！”
　　北羽团微微乱了一阵，很快重新编队上路，然而从始至终，都没人发现黑白二色的荒不远不近地尾缀其后。

　　听到小女孩的哭声时，虞弦雅还以为是梦中的小时候的自己，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做梦，于是她慢慢坐起身，侧耳倾听，确信是有一个小女孩走过去，且在路上边走边带着哭音说：“我不漂亮，我一点都不漂亮……”
　　虞弦雅忘了七步之约，向前走出十几步才想起洛宸的交代，忙站住四顾，悚然发觉北羽团不知几时已走得干干净净，连荒也不见了，她还没有到能用意识控制荒的地步，不过荒化形之后，彼此之间就有了一种能大致知晓对方安危的感应，此刻荒是安全的，仲仲呢？难道荒找不到她先跟着北羽团保护仲仲去了？
　　虞弦雅慌乱回头，想去看洛宸是不是还在树下睡觉，身子转到一半感觉衣摆被人牵住摇了摇，她低下头，见到一个七八岁左右，梳着游戏里的春丽那种双丫髻发型的小女孩，小女孩泪汪汪地看着她问：“我是不是不漂亮？”
　　小女孩一面哭一面在身上腾起了一阵阵的黑雾，虞弦雅想起这是什么地方，然后她看到小女孩的眼睛是全黑的，完全没有虹膜或眼白。
　　虞弦雅觉得连骨髓都发抖了，她想呼喊洛宸的名字，可是她的牙齿在打战，发不出声音。
　　“漂亮！”虞弦雅终于叫出来，她要加强语气说你好漂亮，却紧张到犯了口误，“你不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