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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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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临炽提到的舒淮,叫江舒淮,是信阳侯二子。此人同华临炽、萧翊还有韩星榆这三个魔头不同,他可是京城翩翩公子的代表人物。他长得好,家世好,才学顶尖,为人儒雅谦和,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所以很多人不解他怎么跟这三个混世魔王呆在了一起。
闽山书院有很多外来学子前来求学,因此书院中备了食宿。而江舒淮是京城人,他本可以住在家中的,但他嫌来来回回不方便,就索性住在书院里,到书院放假那日才回家。
不过这小子平日里精细惯了,吃不惯书院里的食物,侯府里便每日派人把吃食给他送去。华临炽一看日头,匆忙往嘴里塞了两口吃食,便擦擦嘴巴蹦了起来:“把你马借我使使。我得在他出来拿午饭之前赶到。”
闽山书院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而且有孔圣人的地方,他这个一看书就头痛的人还是少折腾为妙,这跟小流氓看见菩萨佛祖就老实是一个道理。
闽山书院有不少权贵家的孩子,午时的点,书院门口站着不少家丁。华临炽赶得很巧,他刚到就看见江舒淮。
这小子长得也太好了吧。华临炽在心里嘀咕。即便一身统一的藏青书生袍也被他穿得跟大雪里的青松似的,挺拔醒目。
江舒淮看见华临炽也很意外:“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找我?”
“不找你找谁啊。”
江舒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惹事了?”
本来还想遮掩一番的华临炽顿时漏气了,只好憋声憋气道:“是啊,上你这儿来躲躲。”
江舒淮犹豫了下,倒是没拒绝,只是说:“那你只能躲在我房间里,不要随便出去乱逛。”
华临炽烦躁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一不是什么通缉犯,二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神经病,干嘛连走都不让我走动了。“
江舒淮同书院守门的两个小厮打了声招呼后就带着华临炽往里走。他听见华临炽的话,一点都没留情面地反驳道:“你惹祸的本事可比什么通缉犯神经病强多了,我可懒得给你擦屁股。”
“切——”华临炽摸摸后脑勺,这地方他昨儿跟禁军打架的时候被敲了一下,不过他们也不敢下力气,所以不算严重。
书院很大,江舒淮带着他左拐西绕的到了一片很大的院落,院门口的月亮门上写着“芝兰”二字,里边立着四五排白墙带瓦的房子,院子外边是小溪和桃树,由一座木桥连接着。江舒淮说:“我的屋子在第二排左边第三间,门上有名字,你自己找去。我下午有琴课,轮到我打扫琴房了,就不陪你进去了。”
华临炽挥挥手,道:“你去吧去吧,我一定躲着不出来。”
他说的这句话,江舒淮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不过他也不在乎他是不是躲着,只要不惹事就万事大吉了。
闽山书院的景色十分好,虽然有很多人工雕琢的地方,但诗入景,景成诗,饶是华临炽这样的纨绔子弟都赏出几分趣味来。
“傻子才躲在房里不出来呢。”
午间的时候,书院里人还是挺多的,大多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华临炽不想跟他们碰面免得又跟自己歪缠。他就这么在书院里东拐西拐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跑到了藏书阁了。
搁平日里,他对于这种地方是百步之外就会自动绕着走的,不过他今儿他也走累了,便寻思着摸个地方睡会。
藏书阁里静悄悄的。但偶尔也能听见一点人走动的声音,似乎还有女孩子浅浅的说话声。华临炽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他是从藏书阁的后窗户溜进来的,一路很顺利地爬到了二层角落里。他知道这里备着桌子椅子,这时候正好给他当床用。
……
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整个人如同被泡在温泉里,暖洋洋轻飘飘,连心头都熨帖的很。华临炽睁开眼,简直是神清气爽,六根清明。
恰好此时夕阳斜斜西坠了,余晖透过窗户铺洒在整个空间里,室内一片昏黄,浮沉在起伏舞动,华临炽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身体轻得仿佛在悠悠漂浮。
如果没有人打扰的话,九王爷估计能继续在这里飘上一天一夜。
华临炽翻身下了桌子,猫着腰就躲到一排书架后边。耳边传来非常轻巧的脚步声,华临炽听着听着突然回过味来了,这脚步声分明是个姑娘啊,书院里什么时候来了姑娘了?
他疑惑地慢慢探出头去张望。
脚步声说明人离他不远了,但书架挡住了他的视线。只有透过书本与架子底板的空隙能看见一闪而过的身影。
华临炽左右看了看,往前蹑手蹑脚走了两个书架,躲在了一个架子的侧边。而他刚站定,就看见一个身着白底碧色纹对襟襦裙的年轻姑娘从另一侧过道走了过去。
那个姑娘正在巡视着书架上的书,素白的脸微微昂起,露出一段纤细的脖颈,耳边的珍珠耳坠微微轻晃。温暖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肌肤看起来朦胧而细腻。当她慢慢将视线左移去看左边的书籍时,华临炽终于看清她的面容,略尖的鹅蛋脸,杏眼微微上挑,一双眉毛长得尤其好,明明是闲闲如柳如烟的两笔却活了整张面容。
后脑勺昨儿受伤的地方突然灼烧着突突的跳,然而心却如同在炎炎夏日跳进了一汪碧潭。华临炽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个纤细的身影,手脚的麻意突然噼里啪啦直冲脑门。
那是个清秀中透着俏丽的小姑娘,她给人的感觉便如同在润玉上又雕了一枝春桃,水、素中带着几分桃的丽色。
她的头上簪着一支水滴状的翠玉银簪,乌溜溜的长发在腰际系了跟缎带,这衬得她腰肢纤细。华临炽咽了咽口水,差点就伸出手想隔空摸一把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纤腰束素!
华临炽痴了般,眼睛一错不错地跟着姑娘的身影,喉头难耐地翻滚着。
或许是华临炽的视线太集中了,姑娘突然往这边看了过来。
“有人在那里吗?”
躲在书架后的华临炽心跳如擂,手足无措。怎么办怎么办,她过来了!
华临炽怕她过来之后乍一看见自己会被吓着,情急之下随手摸了一本书,然后用迷糊毛躁的声音喊道:“唔——这儿有人,有人——”他先举着书本把手探出去,接着才整个人出现在姑娘面前。他表现的好像一个沉浸在书本中浑然忘了时间的书呆子一般。
宋筝雁本还吓了一跳,看清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她说:“这位公子,藏书阁要关门了,你也该回去了。”
“哦,是吗?瞧我,看书都忘了时间了。”华临炽笑得很“憨厚”,然后他眼珠子滴溜一转,计上心头,“我可以把书带回去看吗?”
宋筝雁疑惑瞧了他一眼,心想怎么这人不懂书院的规矩。不过她还是细声细语道:“这间书阁的书都是孤本,是不能带出去的。不过你可以把书给我,我登记下,替你单独存放着,你明日可以过来继续看。”
华临炽管他存不存明日不明日,只知道这样又可以和人姑娘多说几句话了。于是他装模作样的作揖,口中文绉绉道:“多谢姑娘。”
“公子多礼了。你把书给我吧。”
“哦,好,好。”华临炽呆愣愣地无意识发出几个音,他合上书递了过去,视线却一直忍不住往人姑娘脸上瞟一下,再瞟一下。
宋筝燕双手接过,脸上挂着礼节式的微笑。不过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凝固了,整个人怔在那里。
华临炽的手还没松开那本书,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书面,顿时脑子轰地一下跟炸开了似的。他手一抖,那本孤本啪嗒跌落在地。
旧黄的封面上,“前朝艳闻录”五个大字带着异样的情|欲香艳气息赫然出现在眼前,而封面上男男女女动作也是非常精彩啊——
华临炽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卧槽二字差点破口而出。
他想起自己之前说的话,什么看书忘了时间——你大爷啊,一个书院藏书阁怎么会有这种禁书的。这下害惨了他啊,让人姑娘怎么看自己啊——
华临炽偷偷抬眼去看宋筝燕的表情,只见她俏脸微红,神色十分尴尬。华临炽真想剁了自己的手,藏书阁上千本书,你怎么就拿了这本!拿了这本!还有林孟东这老家伙,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人!
宋筝燕尴尬过后,很快回过神,她连忙将地上的书捡起来。林先生可说了,这里的书籍都是世上仅存的,可不能这么糟蹋。
不过到底是面皮薄,小黄书拿在手里跟握着烫手山芋似的。
“额……你还看吗?”她连头都不敢抬,小声问道。
华临炽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他索性道:“不看了!那个……其实,姑娘我在这儿睡觉来着,这书是随手抓来的!”
承认自己睡觉总比承认自己在看禁书来的光彩点吧,好歹在她面前挽回点颜面啊。
不过宋筝雁却是一脸“不必解释了,我懂的”的神情。
华临炽泪流满面:你不懂,你懂什么呀!
“那既然如此,你快回去吧,这里该锁门了。”宋筝雁说完便转身先走了。
华临炽见状忙跟上去:“姑娘你怎么称呼啊?”
宋筝雁没有理他,华临炽继续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做事的?以前没听说过啊,你是林学士的亲戚吗?”
林孟冬以前是大学士,即便他辞官了,世人提起他都还是尊称一声林学士。当然搁以前,华临炽的称呼绝对是老家伙。因为林孟冬做过他的老师,把他磨得够呛。
宋筝雁还有半层楼没有巡视,可华临炽一直喋喋不休地跟在她身后。她恼了,拧着眉瞪他,道:“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呀?”
她那神情可一点都不凶,加上一口京话里拖着点南方的软糯调,华临炽只觉得骨头都酥了,他笑道:“想知道姑娘贵姓。”
大约是看自己这么凶可人家却还是笑眯眯的,宋筝雁收起自己的表情,回到一副温柔淡定的神色:“我姓宋。”
姓宋啊——华临炽笑得异常满足,知道姓了离名儿还不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