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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药品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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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上去可真狼狈。”
当斯佳丽走出医院的大门,跳下两节阶梯后,就听到了这不含恶意的嘲弄。笑意忍不住爬上嘴角,斯佳丽赶快压下去,抬起头嗔道:“瑞特,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路上风沙太大了。”瑞特高声笑着回答道。
这几天瑞特又是整天整天地不见人影,斯佳丽猜他大概为了药品的事在折腾,也不好去说什么,因此两人也有几天没见面了。此刻瑞特笑吟吟坐在马车上,向她伸出手来。他的神色像是殷勤,又像是在向她挑战。男人显得自在潇洒,裁剪合体的衣服下鼓起强健的肌肉。在这人人愁苦、破衣烂衫的亚特兰大,简直不要更招眼。
“你这人可真是够可恶了。”斯佳丽看他一身簇新的衣服便忍不住来气,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忧责备,“你又不是不晓得大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干嘛这么招摇?”
“所以要像你一样吗?我的小叫花子,善良的天使。”瑞特不以为然,习惯性地嘲笑回去。
斯佳丽气得一扭头。虽然她今天那条花布紫裙子打了好几个补丁,还叫汗液和些许血水溅上了,可他这句话还是令人气恼。她当然希望自己能漂漂亮亮出现在他面前了,可是现在可能吗?而且她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能不时时刻刻为妈妈和塔拉忧心!这人就不能体谅她一点吗?
“怎么了?虚伪的美人儿?”瑞特调笑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却暗自可惜。这姑娘一听他嘲笑她的模样就急,反而没能对那句“我的小叫花子”的前半截做出回应。他放缓了语调:“别生气嘛,看在我特意来接你的份上。”
斯佳丽哼了一声,算是原谅的意思。
看她这副样子,瑞特笑了笑,伸手扶她上了马车。接着和颜悦色地开了口:
“你这段时间叫我挺吃惊的。我以为你挺不乐意帮医院的忙呢。”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呢?”斯佳丽随口刺了他一句,不过口气不算太冲。
瑞特笑了。
“是,你是个好姑娘,和我不一样着呢。”他的神色严肃起来,“斯佳丽,我想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军方紧急通知,跟火车来的这一批药品要立刻上前线,亚特兰大一点儿也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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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听到瑞特的话,斯佳丽一下子就愣住了。她急切地抓住了瑞特的胳膊,“怎么会这样?亚特兰大明明都快没药了。怎么就要把药都调到前线去了?”
瑞特面色凝重:“前线伤亡很大,许多伤员经不起颠簸在路上就送命。而且不止是药品——有消息说,连大夫都会被成批带上前线,就在前线稍后的地方治疗。”
“可这样一来亚特兰大怎么办?”斯佳丽着急地问道,“天啊,亚特兰大那么多人等着——哦瑞特!我妈妈她还病着!”她如梦初醒一般惊叫起来。
“小声点儿,别担心!”瑞特赶紧握紧她胳膊,连胜安慰道,“别怕,我已经托人做了安排。会有足够的药在经过亚特兰大时丢在小树林入口处的铁道外——你妈妈不会有事的,斯佳丽。别害怕。”
斯佳丽反复向他确认着,而瑞特也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向她解释——当她终于确定,给她母亲的药物通过瑞特的关系一定能被截留下来时,斯佳丽控制不住地瘫软在车座上,才发现后背湿透。
“瑞特。”她虚弱地叫了一声,“瑞特,谢谢你。”
她边说边紧紧闭上眼,双手仿佛怕冷一样环抱住自己,好像婴儿受到惊吓时的姿势,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她能感觉到右边的热源靠近了,一件带着烟、薄荷以及皮革气味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肩上。那种味道好抚慰啊,是瑞特的味道,是爸爸的味道——这种味道,在斯佳丽心中就等于有安全和有力,令她卸下心防。瑞特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不要怕,斯佳丽,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不好的事发生,相信我。相信我,斯佳丽。”
在他诱哄的语气下,斯佳丽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发觉自己依旧紧紧攥着瑞特的胳膊——已经抓的衣服都皱了,甚至有地方撕破,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地松了手。瑞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什么也没说。气氛一时安静下来了。
很久以后,依旧是斯佳丽的声音先打破了沉寂:
“这么说真的不会有多余的药品留在亚特兰大?”
瑞特沉重地摇了摇头。
“这是最高指挥部直接下的命令——无法更改。”
不会有药!斯佳丽猛地抽了口冷气,仿佛又一次意识到这消息多么可怕。不会有药!米德大夫会怎么想?他恨不得天天提起这批药七八遍,嘴里满是憧憬“等药来了就好办了”。那些伤员该怎么办?没有麻药,干扛着开刀?最高指挥部?它怎么能那么干!它怎么能——怎么能就用那么一句话,就打碎所有人的计划和憧憬!——这该死的战争!
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亚特兰大有多缺这批药了。斯佳丽想着,在确认妈妈的药能保住后,她的注意力终于分到了亚特兰大身上。几天几夜跟着米德大夫忙碌奔波,几乎合不上眼,走遍那些满是污渍、血迹和螨虫的角落,只为给死去的士兵合上眼睛,然后腾出床位来。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求生欲望强烈的重伤员,挨过了没有麻醉的手术,却死于手术后的感染,只因为没有药品!老天,不能给亚特兰大一点儿药吗?斯佳丽真想像孩子样握紧拳头大声将愿望嚷嚷出来,可是不行。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她还得准备着,拿到瑞特用关系截留下来的那一些伤寒药,拿回去救治妈妈,保住她的亲人……她哪里有立场,哪里有资格来替亚特兰大发出那一声悲痛欲绝的呐喊?!
“还有另一个不幸的消息。”瑞特说道,神态简直称得上冷酷,在斯佳丽刚刚勉强缓过来的当儿,“亚特兰大至田纳西和阿拉巴马的铁路被切断了。现在舍曼正全力进攻亚特兰大至梅肯的铁道线——途经琼斯博罗。”
琼斯博罗距离塔拉只有五英里,而这道铁路就是斯佳丽回塔拉的线路!对于这个坏消息,斯佳丽还算有心理准备,但也仍不住蹙紧了眉头。但她很快又展开,果决地说道:
“火车现在一定每一列都塞满了——我可不乐意带着稀缺的药物坐火车,更不乐意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何况铁道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岔子!瑞特,答应我,帮我准备好一匹马行吗?我要骑着它回去。”
听到斯佳丽这句话,瑞特脸上出现了罕见的犹豫和忧心。但他最终没有说出劝阻的话,相反,他对斯佳丽说道:
“我会帮你找好一匹马——但不是现在。”说着,他瞥了一眼正拉着车的两匹公马,“有消息说本州邦联政府很快就要征用马匹,到时候无论如何也得上交,留着反而麻烦得要死。”这话他说得轻松自在,“不过放心,到时候我会给你偷匹马回来的。只要你还没改变主意。”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斯佳丽说道,又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我一定要早点回塔拉,救回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