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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拥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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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叠照片,是杜鹏送来的。
昨天拍完日出以后,杜鹏想看看效果,抽空冲洗出两套,将其中一套送到顾清手中。
以前,每拿到一套作品,顾清都会发给在上海跟自己合住的闺蜜苏拉。她会帮忙整理好,放进相册里。直到三年前,顾清决定旅行开始,就再没有作品出来。
顾清仰面躺在旅社的床上,一张张翻看照片,看到最后一张,翻身而起,取出笔记本,打开聊天软件,给苏拉发了个震动。
几秒钟后,滴滴声响起,苏拉回复:清清,你现在在哪儿呢?
顾清双手放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字。
清清:在林芝,拍了一套日出,过会儿下楼,到邮局一趟,给你寄过去看看。
苏拉:不任性了?
清清:想继续任性,但是再不工作,就会没钱吃饭。
苏拉发了一个大笑的表情。
几分钟后,苏拉问了个问题:你是不是已经放下他了?
顾清慢悠悠地回复:你说的是哪个他?
苏拉:你用不着装傻,在我面前,这招无效。
一提到秦城,苏拉就会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顾清敏感的神经。在不可避免要聊到秦城的时候,苏拉总会用他代替,就像是现在。
记得那是一年多以前年,顾清路过成都,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在短暂停留以后,踏上新的旅程。
偏偏老天让她遇上了秦城,一个身上总是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儿的人。
她曾经考虑过无数次,假如有一天,非要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会是谁。在见到秦城的一刻,她反复思考过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那段相处的时光里,她时常会想,是不是老天看她太辛苦,所以奖励一个秦城给她,要她忘记过去不开心的事,好好感受一下,幸福是什么味道。
老天如此厚爱,她一定不能辜负。
顾清在聊天框里写了一大段文字,想了想,全部删掉,改成:我又遇到他了。
苏拉很长时间没回答,大概是在想接下来怎么说。
顾清又发出一条信息:我不想再错过一次。
苏拉:问题有没有解决?
她的话如一盆水,迎头泼下,让顾清瞬间冷静下来。
清清:我没有告诉他。
苏拉:找个机会,旁敲侧击地说了吧。
清清:好。
合上笔记本,顾清换下睡衣,梳洗后,拿着照片下楼,走到一楼大厅,看到送她格桑花种子的服务生和老板坐在那里,她抽出两张,留给他们作纪念。剩下几张,全部拿去邮局,寄回上海。
回去时,顾清正要进旅社,就听到杜鹏在身后喊了她一声。
转身一看,杜鹏一路小跑过来,束在脑后的小刷子不住地乱摆。
杜鹏停住脚步,说,“清姐,咱们去拍云海吧?”
拍摄地点选在色季拉山,海拔四千七百多米。
山脚春暖花开,山顶接近零度,自下往上走一遭,像是从春天走到冬天。
据说,站在山口,登高远望,能看到喜马拉雅山东端的南迦巴瓦峰的话,就是跟佛有缘。
顾清原本打算,如果高反不严重,就在观景台眺望一下这座传说中的山峰。结果,冷风迎面一吹,身上裹了羽绒服都没用,加上头疼胸闷的高反症状,什么闲情雅致统统没了。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拍完照片,赶紧回旅社取暖休息。
她躲进车厢,等外面准备好了,再下车。
这次需要用到的东西比较多,秦城帮杜鹏搬过去,一样样安装好。
山风很大,他们刚把反光板拿到目的地,就被风刮出去,车轮一样,翻着滚往远处跑。
杜鹏放下手里的三脚架,拔腿就追,什么低压缺氧,在杜鹏看来,全比不过反光板重要。
等他拿着反光板回来的时候,秦城已经帮他把其他的东西弄好了。
杜鹏选定的地点,是山口一片开阔地。许多游客在这里驻足,想避开他们,需要等待,或者清场。
顾清没有清场的习惯。地方是大家的,她能来,游客也能来,谁都没资格赶走谁。
半个多小时后,天色渐渐变暗,像是蒙了一层薄雾,游客陆陆续续下山。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拉着妈妈的手,指着远处的云海,兴奋地说:“妈妈,你快看,那边有妖气!”
妈妈笑眯眯地摸着他的头,告诉他,“儿子,白色的云雾,是仙气,灰色和黑色的,才是妖气。”
旁边的爸爸发话了,“你直接跟他说,世界上没有妖魔鬼怪不就完了,省得一次次费唇舌。”
妈妈瞪爸爸一眼,“是不是不把儿子教得跟你一样无趣,你就不甘心?”
爸爸说:“我这是面对现实。”
一家三口越走越远,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听不到了。
顾清和秦城望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杜鹏从车里抱出一个袋子,将里面一条十米的白色纱巾递给顾清,要她拍照的时候,把纱巾系在腰上。
山口的风大,足以吹起薄薄的一层。
顾清收回目光,依言照做。
杜鹏在等她准备的时候,跟秦城搭话,“大哥,我准备毕业后,就跟我的学姐女友求婚。”
前两天,他说过一次,还问顾清,想嫁给什么样的男人。
杜鹏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他求婚,跟秦城有什么关系?秦城眼神古怪地看他一眼,没搭理他。
杜鹏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接着问,“你说,怎么求婚比较浪漫?”
不回答,恐怕他会一直问下去。秦城终于开了尊口,“不知道。”
“不可能啊,清姐曾经是你的未婚妻,那你肯定是求过婚。”
秦城说:“我没求婚。”
他这么一说,杜鹏更迷糊了,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好像有一串一串的问号从头顶冒出来。
顾清在一旁系了半天纱巾,总系不好,见秦城闲着,拖着纱巾走过来,往秦城手里一放,“来,帮个忙。”
秦城问:“系成什么样?”
“好看就行。”
秦城站在顶风的一侧,左手圈住顾清的腰,绕到另外一边,跟右手一起,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纱巾的两端,仔细地系着。
杜鹏拖过一个马扎坐下,问顾清,“清姐,我要怎么求婚,女朋友才会喜欢?”
顾清侧了侧身,面朝杜鹏,“你学姐不是喜欢狗么?”
“没错。”
“把你家吉娃娃衣服的口袋里,塞上一枚钻戒,你学姐给狗换衣服的时候,就会发现的。”
“好主意。”杜鹏兴奋地拍一下大腿,脸上笑容满面,“清姐,我突然很想知道,大哥是怎么跟你求婚的。我觉得,一定比你说的办法,更特别、更有意思。”
秦城的手在顾清腰间一滞,很快恢复正常,继续系纱巾。
顾清笑道,“他没跟我求婚。”
杜鹏的眼睛瞪圆了,“大哥真没跟你求婚?!”
顾清说:“没有,因为求婚的人,是我。”
信息量太大,杜鹏有点接受不了。
虽然秦城这个人,不爱说话,不喜欢主动,但是,杜鹏总觉得,求婚这种事应该由男方来。
杜鹏用了十分钟的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最后,一脸敬佩地问顾清,“你是怎么求婚的?”
顾清斜睨他,嘴巴弯出一个月牙般的弧度,“想知道?我重新求一遍婚,你仔细瞧着。”
给杜鹏看,也给她和秦城看。
她踢掉脚上的高跟鞋,解开羽绒服的扣子,脱下后随手丢在地上,手臂放在秦城的胸前,沿着西装衣襟裁剪的针脚一路向上,环在他的颈间。
面对她的主动,秦城有些不自然,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因为高反的关系,她有些头痛胸闷,不过,这种病态,反而给她添了一抹迷离。寒冷的山风吹在身上,冷得她微微地颤抖,让人忍不住想为她披上一件外衣。
她昂起头,仰视着秦城,用柔柔的声音问,“秦城,你敢不敢娶我?”
她说谎了。
当时,她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顾清赤脚走进秦城的书房,把他手里的书拿走,坐在他的膝上,双手缠住他的腰身,依偎在他温暖的胸膛前,抬眼看他,问出两个大胆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你想不想像现在这样抱着我?
第二个问题:你想不想像现在这样抱我一辈子?
她的睫毛修长,像一把小扇子,眼睛一眨,就把他的理智和矜持扇得无影无踪。
那一刻,顾清的名字,在秦城的灵魂深处,留下一个永久的烙印,从此,再无法抹掉。
他冷静下来以后,猛地拥她入怀,回答说,“选个好日子,你跟我去民政局登记。”
他从没有那样渴望过结婚,恨不得,马上与她拥有合法的夫妻身份,恩恩爱爱,携手白头。
而今,同样一个人,同样在他怀里,问出几乎同样的话,他的心情如何能平静。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一下一下,狠狠地撞击着胸口。
他的身体僵硬了,环在顾清腰间的手慢慢松开,白色的纱巾从指缝间滑落,随风飘往苍茫的天际。
蓝色的天,白色的云海,在空中自由飘荡的纱巾,拥抱在一起的情侣,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美好?
杜鹏迅速端起相机,调好焦距,按下了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