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帮》卫何早

7、第 7 章

　　马珑嬉皮笑脸，锲而不舍地：“孙定君是不是胡子气断几根？”

　　林宾一脸鄙夷：“你干这种事，总不是为了气人家吧？我怎么看你对孙定君反应，倒比要承担的后果关心呢？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不是疯了吧。”

　　马珑大笑：“你知道我为什么抢军资吗？”

　　“说实话，我也觉得你很有创意。”

　　“一口气。”马珑脸色渐渐暗淡下来：“一口气，这口气，我受了四年，要争回来，就要从给我气受的人身上讨回，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林宾一怔：“你以前认识他？”

　　马珑沉默下来，许久，缓缓道：“认识。”停一会儿：“四年前，他还是副局长，本地□□和外地□□为争地盘，发生一场血战，那一次，我参与了，但是，一次火拼中被逮捕，姓孙的说，只要我回去，装做什么也没发生，他也就装做什么也没发生，我们两边，都相安无事，条件是，提供两方再次发生械斗的时间地点。”

　　林宾若有所思：“难怪那次出动，时间掐得那么准。”

　　“开始，我不同意，被他手下打断一条腿，妈的，还打成个脑震荡，我人还在牢里，他就放出话，我已经出卖兄弟，和警方合作了，这下，同不同意，都是一个结果，老子一想，干！留条命，还怕来日报不了仇？总比现在活活打死强。出去后，他妈的，真成丧家之犬了，那次去酒楼找老肚，那两帮人都找我麻烦，差点命都丢了，你说我是不是要感激姓孙的？没他，我还没今日之风光呢。”

　　林宾苦笑，点头：“他就是那件案子以后升的局长。”

　　“你以为我真的穷的吃不上饭，不抢军资就饿死山头了？”马珑笑：“我抢的是谁，高径光的军队，高径光的东西。高径光外号叫啥？高大炮啊！姓孙的一天破不了案，就得吃一天高径光的炮弹，好家伙，高大炮发起火，那还不轰半边天啊，抓不到我，他维护地方治安的警察局长就得被轰回姥姥家！”

　　林宾不禁笑道：“你这可毒的。”

　　“相互借鉴，相互学习嘛。”马珑咂嘴。

　　林宾从酒馆出来时，下午清爽的凉风竟变得有些寒冷了，华灯初上的街道，漆黑中星星灯火，微弱却绵延数里。林宾想起还有点东西丢在警局，所以回家前转了一个弯，刚进警局大门，迎头碰上孙定君从里面出来，林宾微笑点头，孙定君看见他一愣：“回来了？他们都说你回去了，正好，有点事找你。”

　　林宾应一声，跟着他回办公室，路上孙定君问：“下午怎么走得那么急？小杨说你脸色不太好，看起来不大对劲，家里没事吧？”

　　“没事。”林宾表面若无其事地，目光不经意掠过孙定君的脸，昏暗的走廊，孙的神情并不十分清楚，但从轮廓看，这是一个平静的表情，走廊的灯有一盏坏了，光线忽明忽暗地照射在他中年却依然俊朗的脸上，凭林宾多年对这位上司的了解，对方应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林宾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其实孙定君并不像外界传闻般冷酷铁血，从外表看，他是一个温和可亲的人，同人说话，总是一派和蔼，林宾初来时，觉得他真是自己生平遇到最好的上级。究竟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呢？当时的林宾渐渐地，开始觉得这位上司有点不对劲，问题出在哪，总是找不到，直到多次行动以后，林宾才发现，凡是和他共事过的同僚，不是战死，就是离奇失踪，而战功，总是落到孙定君自己身上。

　　这多少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林宾老早看出这一点，所以，这些年，他升得很慢，别的同事现在大多已经快升副局了，而他永远只是碌碌无为的小队长，最近才升的大队长。

　　平安最重要，林宾反复提醒自己，虎无华丽的皮毛，猎人不会冒死捕杀，人无闪光之处，永远不会挑起别人利用的兴趣。

　　还是马珑快活吧，林宾怅然地想，快意恩仇，生死一线，刺激逍遥。

　　孙定君推开办公室的门：“有位客人，向你介绍一下。”

　　林宾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紫色的背影，深深的，成熟葡萄的接近黑色的紫，修长干净的线条，让人仿佛看一眼，就深深掉进这种紫色里。

　　孙定君说：“高小姐，这是林宾，现在他负责这个案子。”

　　背影的主人回过头，雪白的脸无一丝血色，这个拥有精致眉眼的年轻女人冲林宾点点头：“你好。”长波浪轻轻一动，如同波涛不绝的海。

　　孙定君道：“高小姐，高径光高司令千金。”

　　林宾微笑着匆匆看一眼，眼光随即转向别处：“你好。”

　　“叫我高菲就行了。”

　　孙定君示意林宾坐下，林宾坐在沙发的末尾，孙定君坐在二人中间，微微一笑：“高小姐，你确定你说服令尊了吗？”

　　高菲过一会儿，才说：“当然。”说完，就垂下眼睛，仿佛为了说话，浪费了很多力气。

　　“那就好。”孙定君看着她：“有些事，还是谈得越清楚越好。”

　　高菲又过一会儿，才微微点了点头。

　　“令尊不追究马帮的人，也就表示，报案取消，按规定，我撤除对此案一切调查。”孙定君说完，看高菲又点了点头，才转向林宾：“刚才我们说的，你都明白吗？”

　　林宾有些茫然，更多的是震惊：“撤消？”

　　孙定君道：“还是要多谢高小姐这位和事老。”

　　林宾这才明白，妈的，敢情局长大人是找他做人证的。这混水淌的，真是莫名其妙。

　　高菲面无表情，似乎对继续谈话没有兴趣，淡淡地：“告辞。”

　　孙定君客道两句，最后由林宾送她出警局。

　　林宾一肚子疑问，比如，高司令的千金，为什么会管一件与他完全无关的官司，甚至今天，亲自跑一趟，还有，高大炮有为何突然对马珑不予追究，难道高大炮认识马珑？林宾刚和马珑见过，听他口气，两人似乎素不相识。难道，是高小姐和他认识？也不可能，马珑能认识这样一位小姐，除非太阳月亮同时出现，而这种可能几乎为零。

　　林宾送到大门口，高家的轿车早已等候多时，高菲站在路边，迟疑一会儿，似乎并不想上车，她站在那儿，目光扫过暗暗的天色，又落到林宾身上，口气淡得像一汪清水：“谢谢。”说完，才上车，车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不客气。”望着绝尘而去黑色轿车，林宾心想，这位小姐，似乎对生活并不怎么感兴趣，一副漠然之态，从她身上，仿佛能看出生活的乏味，世人厌倦乱糟糟世界的一种认命，而这种认命，是不含一点对生活的激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