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邪]武侠短文集》unlim

11、非武侠黑街梗

　　（1）

　　耍枪易走火。

　　黎簇少年仰卧在灰暗小街的水泥地上，手中一把银色□□直指向天，似可冲破一片浓云包裹的暗日，但豪气冲天的事尚难做到，他的半边脸肿起像个血馒头，剩下半边脸似纸苍白，还挂着残缺不全的半个笑。

　　他若闭上眼，可听见纷碎的笑声，从南边来的雁在笑他，到北边去的雀在笑他，自春日生的蛹在笑他，往冬末死的蝉在笑他，一只挨过冬的老鼠战战兢兢踩过他的头发，也要停下来笑一笑他。

　　倚着墙在旁边看热闹的也笑他。

　　吴老板倚着墙，笑得声音也不小，他修长的身条占满黎簇的大半眼眸，他顶着一张不算干净的脸皮，稀落胡茬好似丛生的杂草，皱纹从眉角延生到鬓末。

　　黎簇在看他。

　　不能不看他，黎簇到得如今的模样，也是为了他。

　　可吴老板在笑他:“张起灵走了半个小时，小少爷还不起来。”

　　黎簇也笑了声，和他要杀张起灵时一点也不同，他杀张起灵，也不像个十多岁的少年，开一枪带出一片火，狠戾嵌在子弹里，若是杀人用了心思，就该是他这副样子。

　　怪不得要笑他。

　　（2）

　　黎簇深恨张起灵，并非无缘由。

　　黎簇跟在吴老板身边，常见到张起灵。五方会议，东区与西区的大佬坐成一排，孙子似的点头，笑哈哈的唇角都不敢扬得太过，吴老板正襟坐在中间，身后是张起灵。

　　黑街能打的人不少，像张起灵这样能打的却又不多，他常穿一件兜帽衫，打扮得像个默默无闻的小跟班，但若是亮出手上的大刀，一刀要割下一个人头。

　　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少年人有争胜心，待黎簇练成一手好枪法，就总想呛一呛张起灵，杀人的事，谁不比谁做的少，讨好人的事，黎簇自问更胜一筹。

　　譬如少年舔着脸笑，吴老板便觉有趣，也可笑起来。

　　黎簇深恨张起灵，自有隐秘的道理。

　　（3）

　　黎簇笑道:“你来拉我一把。”

　　这就不怕了，吴老板总会答应类似的要求，好像要做给某些不为人所知的旧事看，知道这些旧事的人都碍眼，黎簇自己也碍眼，他满身的伤，赖在黑街的一角不起来，但他却不仓皇，假若他开了口，吴老板总会拉他一把。

　　这一句尽，吴老板才慢悠悠走出了墙根下的黑影，他眯缝起眼睛，叼了一只香烟，只抽到一半，火就灭了。

　　黎簇这时有机会再仔细看看他，觉得眼前的脸好看，又不觉有多么好看，一个百无聊赖的老鬼，抽烟嗜酒玩女人，一个黑街上的大流氓，耍起快枪，老娘都不认。

　　有什么好。

　　可是吴老板伸出了手。

　　他那双手哟，修长得好像多让人宝贝的艺术品，可是轻易不能握上去，那上面皴裂似老树皮，都是些密密麻麻的细伤，一层血味卷着又一层向他人袭过来，黎簇先恶心得要吐，再又不舍得放开。

　　黎簇自己是这样，张起灵或许也是这样，还有一些看不见面貌的某某某也是这样。

　　都放不开，就缠得紧。

　　(4)

　　吴老板赏了半个肩，负起一个半大小子的重量，路走的尚稳，只有满身的烟味呛了少年一鼻子。

　　黎簇先蹙起眉，为了自己被剥夺的氧气，被迫吸着别人肺里置换出的烟火气，搞到自己都憋闷，窒息，呼吸如鼓，心跳如雷。

　　但他的眉毛又马上舒展开来，还带着半分促狭，他本不信着少年人的急切，因他便是少年人。

　　他是少年人，磨软刀子时，还带着笑。

　　吴老板也促狭起来，他勾起笑，裹挟着暧昧的意趣，低声道:“我带你去好地方。”

　　少年人就摇头，他说不出坏话，因他不该硬的地方早硬了起来，他也说不出好话，因他即便是去了什么好地方，或他早去过那些好地方，也不定能让他像现在这样硬梆梆。

　　耍枪要走火。

　　他偎在吴老板身侧，像是面皮能贴着面皮，骨骼能硌着骨骼，连肌肉的层次质感都摸得一清二楚，还有老烟枪的味道，勾卷着内火呼哧呼哧冒上来。

　　黎簇不嘲自己是少年。

　　走火也寻常。

　　(暂完，或有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