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暂定名)》潋紫轩

29、第 29 章

　　（阿扣的梦境）
　　阳光好耀眼，温温的抚过脸颊，鼻翼间飘散着食物的香味。
　　“小阿扣，起床啦，小素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再不快来就没有喽！”耳边响起老鬼爷爷熟悉声音，感觉充满的慈爱与温暖。
　　阿扣闻声而起，第一眼就看到爷爷那张带点促狭的笑脸，勾动了那被压抑好久的思念，情感在一瞬间涌上迸发，无法控制的酸楚从心中不断满溢。
　　“老鬼爷爷……你终于回来了，你还是舍不得阿扣对不对……之前是你们串通好了，跟我开的玩笑是不是？”阿扣的话带着哏噎，断续中传达了太多的想念。
　　“臭小鬼，你不乖哦，忘了爷爷跟你说的，男人有泪不轻弹嘛！这么大了还学小孩子撒猫尿，也不知道羞！”揉着阿扣软软的短发，宽厚的大手动作里满是深深的宠爱。一双老眼眯得弯弯的，嘴上习惯性打趣着阿扣。
　　“老鬼爷爷！”没有一如往常的把话给顶回去，阿扣只是紧紧的抱住眼前的亲人，狠狠的、死死的抱住，再也不放手。小小的头颅抵深埋在对方的怀里，很努力很用力的吸取着那熟悉的体味。
　　“咱们的小阿扣怎么变成爱哭鬼了，眼睛红红的跟个小兔子一样！是不是呼延家的小鬼欺负你啦？”盟主爷爷也站在老鬼爷爷的身后笑着取笑红了眼的阿扣。
　　“盟主爷爷～呼延爷爷～～”阿扣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还是虚幻？呼延擎不知道打哪儿冒了出来，站在了战鬼的身旁，笑迎迎的看着他。
　　“真的是修欺负你吗？爷爷去给你报仇！你，就是你这个死老头，怎么教育晚辈的啊，知道不知道要尊老爱幼啊，你好好管管啊，你要是管不了我来管！”听到自己的宝贝被人欺负，战鬼立马站了出来，还顺带的把火牵延到某个一脸无辜的某人身上。
　　“老鬼，到现在你怎么还是不动脑子啊，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凭阿扣的古灵精怪，他不去欺负我们家修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被修欺负，我说的对不对啊，小阿扣？”被点名的呼延擎为自己的孙子叫屈。
　　“没有啦，我只是……只是，看到爷爷好高兴……好想哭”阿扣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完整的话语，有人听得满脸黑线。
　　“哈哈～～感情这个罪魁祸首是你啊，老鬼。”揶揄的笑声再次响起。
　　“……”老鬼爷爷尴尬地看着阿扣，完全无语了。
　　“你们几个，到底还要不要吃啊，不吃的话我就把它们统统扔啦！”清脆的女声传来，招呼着他们过去那边。
　　“小素！”看到老鬼爷爷他们是喜，看到苏素则是呆了。
　　“阿扣，这里有你最喜欢的绿茶饼哦，如果你继续这么发呆可就没有喽！”小素拿着一块表皮被炸得金黄的绿茶饼，在阿扣的眼前晃来晃去，记忆中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勾起阿扣肚里的馋虫，口腔里的唾液变得多了起来。
　　阿扣张大嘴刚想咬下去，不知打哪来的一阵轻风从面前抚过，眼前那诱人的美食已不知去向。一扭头，只见贪吃鬼手上正拿着属于自己的绿茶饼往嘴里塞，急得阿扣直跳脚。
　　“啊～～我的绿茶饼啊！贪吃鬼，你个小人，还我的饼来～～”右手的手臂卡在灸舞的脖子，一副你不把东西给我吐出来绝不摆手的样子。
　　“阿扣，这里还有啦！”手拖着一整盘绿茶饼的小素，在阿扣看来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察觉到手下蠢蠢欲动的某人，阿扣用力的将他甩开，朝着小素飞扑而去，将一整个盘子抱在怀里，深怕再次被人抢走似的，抓起一块就是狠狠一口，温温的、软软的，可是为什么好像咬不下来？不及细想，贪吃鬼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阿扣嘴里咬着东西，口齿不清的叫着：
　　“这是我的，死灸舞，不许抢……”
　　“这里还有好多好吃的，不用抢啦。”
　　看着小素将贪吃鬼拉到桌前，满满一桌子的美食让人十指大动，有人很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抄起家伙就是一阵风卷残云般的狂扫。
　　“盟主爷爷，你是觉得累了，所以才会用计脱身，把身上的担子丢给新盟主，我猜得对吧，这招很厉害耶。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贪吃鬼既贪吃，又贪玩，还小气，更爱记仇……为什么会挑中他当新任的盟主啊，实在是不明智了。”阿扣抱着食物凑近盟主爷爷身边，细数了贪吃鬼一大堆的缺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是新任的盟主。
　　对于阿扣的话盟主爷爷笑了笑：“盟主是由天枢选定的，不是说想当就当，想不当就不当的。天枢选择了他，一定有选择他的道理，身为铁克合众联盟的一员，团结一致、同心协办的共同守护好咱们的铁时空。”
　　“不要啊，在小学的时候就被他欺负，他当了盟主我还有好日子过吗。”一声哀号从阿扣的口中呼出。
　　“别胡闹了，阿扣！不要忘了咱们家族的使命，你要牢牢记往，咱们家族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天枢，守护好天枢选定的主人，尽心竭力的帮助他、保护他，即便是舍弃生命！这是职责也是荣耀！”老鬼爷爷悄无声息的来到阿扣的身后，双手扶着阿扣的臂膀，稳住阿扣被无形的压力压得支撑不住有些摇晃的身体。
　　阿扣背靠着爷爷那宽厚的胸怀，汲取着力量。从有记忆开始，老鬼爷爷的怀抱就是他唯一的安全的避风港，阿扣不愿去想，失去了这个依靠，没有了这个避风港的自己，还有什么可以支撑自己，背负起家族的使命继续走下去。
　　“爷爷，你回来了，就再也不会离开阿扣，会一直陪在阿扣身边了，对吧！老鬼爷爷，你说啊，说你会跟阿扣永远永远在一起。”看到爷爷们，阿扣很开心，虽然直觉告诉他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不愿多想，只是想好好感觉这团聚的喜悦，希望爷爷告诉他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场不好玩的游戏，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他。进而得到一个承诺，用这个承诺安定自己满心的不安。
　　“……”老鬼爷爷没有说话，只是双眼紧紧地望着怀里的阿扣，眼神里充满着宠溺、心疼和不舍。
　　“阿扣，你已经长大了，应该学会怎么去面对一切了。爷爷们都老了，也累了，是时候好好的休息一下了。以后的世界就看你们的表现了。……不要沉浸在梦幻世界里麻痹自己，贪恋这里的温暖，贪图这里的安宁，这里仅只是一个梦境，一个由你的思念而产生的幻境，变幻出你渴望见到的人、你渴求的温暖，你内心所需要的一切，而这一切却都是只虚幻。……其实你心里明白，我们都已经不在了，即使我们不能真的站在你的身边让你依靠，但是你要记住，我们的精神与你同在，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你、祝福你、支持你……”盟主爷爷的话在耳畔响起。
　　是啊，他早就知道的，在看到盟主爷爷出现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他们都已经不在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当梦醒以后就不复存在了。爷爷刚说的，他会做到的，阿扣已经长大了，会坚强的面对一切。
　　“我不会忘记我的职责，爷爷，你可以安心的在另一个世界好好休息，我会让你们以我为傲的！……”在阿扣说话的同时，紧贴在背后的体温不见了，身后袭来丝丝寒意，心里也一下子空落落的，阿扣知道爷爷已经离开了，只留下阵阵的轻风还在吹抚。
　　“爷爷，这次真的再～见～了！”没有回头，微微把头仰起，让积蓄在眼中的泪倒回，冲着寂寞空旷的天空，做最后一次的道别。
　　“阿扣，这个桂花饺很好吃耶，你要不要来尝一下啊！”吃得一脸满足的灸舞嘴里塞得满满的，鼓起的两腮不停的鼓动着，兴奋的冲着阿扣招手示意，一旁的小素也挥着手冲着他笑。
　　〔我不会孤单，我还有你们，还有修，还有许多的朋友，所以，我不需要眼泪，我会更勇敢。〕阿扣为自己打气，泪光犹闪的眼中已经亮起了希望的光芒，重新展开那灿烂的笑脸，向灸舞、小素他们走去。
　　近在咫尺的距离，梦幻的世界转瞬间风云变色，刚刚还是阳光普照，下一秒却已被一片火红所笼罩。红花青草绿树都刹那间成了一片焦黄。整个时空像是处在煉獄之中，烈焰的灼热感迎面而来，燎烤过皮肤形成锥心的痛。
　　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些人，东城卫全员到齐，还有灸舞，以及一些他不认识的人，所有人围成一结，集聚所有的力量与眼前那个强大的存在相抗衡。竭尽全力却仍然无法封住对方超强的能量，无数燃着烈炎的火石冲破了防护气场，迎面极速而来，眼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修即将被击中。
　　“修～～”一声惊叫划破一室的安静，阿扣惊恐的从床上挺身而起，房间里的黑暗让他害怕，掀被起身下床，不稳的脚步跌跌撞撞间打碎了一旁的物品，灯亮了照亮了屋里的一切，阿扣蹲在一旁的墙角，双环抱着自己微微发抖的身子，头深埋在两膝之间耸动着双肩，没有一点声音。
　　“怎么了？”听到阿扣房里发出的声响，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冲了过来，介跟冥更是打着赤脚，看得出来得很是匆忙。冲进房却只看到空空如野的床铺和一地破裂的碎片，就是没有看到阿扣，修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眼神慌乱的四下搜索，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缩成一团的阿扣。
　　“阿扣～～”看到阿扣平安无事修放心了，示意其他人离开，这才轻轻的走到阿扣身边蹲下身子，陪着他一起窝在墙角。看着阿扣颤抖的身影，修感觉得到他内心的不安与恐惧，张开双臂将他小小的身体包裹在自己的怀中，不熟练的把声音放轻放柔，小声的轻唤着他的名字。

　　等了好半晌，阿扣还是一动不动地维持之前的姿势，没有一点反应。
　　“阿扣，应我一声好不好。出个声，让我知道你很好，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我可以替你分担的。”修不放弃的想办法哄阿扣开口说话。
　　“爷爷真的走，再也回不来了……”阿扣的声音从缝隙间幽幽的传出，闷闷的带着鼻音。
　　“贪吃鬼跟小素也一下子不见了，火，好多火，要把整个时空给吞没，我亲眼看到修……”阿扣的意识还沉浸在梦里，颠倒错乱的话语在提到修时嘎然而止。
　　“不，那些都不是真的。不能说，只要不说那一切都不会发生。那只是梦，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一场永远不会成真的恶梦。阿扣，你要忘记！”阿扣有些失神的自言自语着。
　　“阿扣你梦到什么了？”修有点被阿扣的反应吓到了。
　　“不能说……要忘记……不能说，不说就不会发生……”阿扣拼拿摇着脑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真的太害怕了，阿扣不断的对自己进行着催眠，嘴里喃喃的重复着“不能说”“要忘记”。可是梦中最后那一幕太过骇人，以至于让阿扣印象深刻到梦醒后仍着有深深的恐惧。
　　“没事了，没事的，那只是梦，梦醒了就没事了。”感受到阿扣的惊恐，修的手搂得更紧，左手有节奏的轻拍着他的背，帮助他稳定着情绪。
　　修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物一点点传递给阿扣，带着安定的气息充斥着阿扣所有的感觉，萦绕在周身的彻骨的寒冷被渐渐驱散，填满内心的恐惧慢慢被安抚，阿扣终于抬起头，圆睁的眼里依稀溢有泪光。
　　“修～～”放开抱膝的双手，紧紧搂上修的脖子，极度依赖的死死抱住。
　　“难过就哭出来吧，不会有人知道，不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在我面前你不需要伪装，更不要隐藏，但是，这一切只允许在我一个人面前展显。”修知道，阿扣忍了很久，忍的很苦，太过沉重的悲伤不是一次就能释放的，太多的苦涩如何能说忘就忘，一味的压抑只是适得其反，所以修没有阻止，阿扣的脆弱，阿扣的无助，阿扣的寂寞，只有他才能看到，而且仅限于他一个人。自己带着霸道、占有的口吻，修没有察觉。
　　“修……你还在，谢谢你还在……”说话间，大颗的泪珠终于抑制不住的滑落，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庆幸。
　　“我在，我一直都在。不怕，阿扣不怕了。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修小心的轻哄着，习惯了素日里高调、搞怪、大大咧咧、永远不知道什么叫伤心的阿扣，眼前这个脆弱、无助、不安、甚至有些敏感的阿扣，让修打从心底里泛起阵阵的心疼。
　　“阿扣，地上太凉，先起来好不好。”说着将环在自己脖颈间的有些骨瘦的手臂拉了下来，白晰的手腕上一条显眼的鲜红引起了修的注意。
　　因为阿听之前缩成一团的窝在角落，有些昏暗的灯光，加上宽大的衣物将他全身包盖住，也遮盖了一些早就应该看到的东西。现在长长宽宽的衣袖搂抱的动作而滑落，手背与手腕处分布着数条细小的血痕，一下子展露在视线之中，想必是方才不小心被蹦起的碎片给划伤的。
　　“你受伤了。”看着满地的杂乱与零星散落的碎裂，修想了片刻，索性一把抱起阿扣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轻轻的将阿扣放置在自己的单人床上，回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预备的衣药箱，牵起阿扣的左手拉高一边的袖子，仔细检查着是否是碎屑残留，随后动作轻柔地上药。接下来又在右手与左脚上零星的找到几道伤口，不大却有些深，修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重复着检查、上药的动作，冷然的脸上看不出内心的焦急。时间在沉默中慢慢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修这才收起药箱，扶着阿扣寻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躺下，才想转手放掉药箱随便把阿扣房里的碎片收拾一下，却被阿扣扯住衣角的手停住了动作。
　　“不要走，修！”阿扣睁大了双眼的望着他。
　　“我不走，我只是把药箱收一下，你的房间也要收拾一下。”修耐心的解释着。
　　“陪着我好不好？”阿扣的眼里显露出乞求。
　　“阿扣乖！”修有些无奈。
　　“……”阿扣任性的摇着头，死死拽住衣角的手抓得更紧，怎么都不肯放。
　　“我陪着你，不走，阿扣要乖乖的睡觉，好好的休息。”终于修还是投降了，收拾房间的事还是等明天再说吧，将药箱随手一搁，在阿扣身旁寻了个位置躺下，拉起翻在床尾的被子盖住两个人的身子，仔细的帮阿扣掖好被角。
　　阿扣很自觉的偎进修的怀里，很快的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窝着，一手搂上他的腰，耳朵贴在修的胸口，听着修规律而强健的心跳声，贪婪的从修的身上寻找、汲取着让自己安心的温暖和安全感。
　　修并不太习惯被人如此亲近，对于阿扣的举动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特别是当阿扣靠自己这么近这么紧的时候，内心泛些的莫名的情感，更让他无所适从，只能静静的任他抱着，那颗脑袋压在心口的重量，可能穷其一生都再也放不下了。
　　“修，你不会偷偷离开吧。”阿扣还是不太放心的问。
　　“不会，我保证，保证你醒来后的第一眼，我就在你身边。”修收紧手臂将阿扣完全纳入自己的羽翼这下。
　　“你答应的，不许再像上次一样赖皮，说话不……算话的……是……小狗……”安定下来的阿扣真的困了，嘴里念叨的话随着意识的蒙胧不再继续。
　　“阿扣，你到底梦到了什么，让你这么害怕，是梦到与魔化人的大战吗？还是梦到爷爷的离开，究竟是什么让你连说都不敢说。……睡吧，好好睡吧。阿扣，学会遗忘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想到阿扣在自己无法触及的世界里伤心难过、恐惧无助，修觉得自己很没用。
　　低头看了眼陷入沉睡的阿扣，只伸手轻轻揉去阿扣眉间微微蹙起的皱迹，修只希望阿扣这一觉能无梦到天明，别再被悲伤所袭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