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渊》夏之眠

2、困山大阵

　　“既然留不住，那这大阵是因何而生的，且又恰恰在凤凰重生之时开启？”一个一脸老实相的圆脸修士问。

　　“会不会真的是有人在打凤凰的主意？”

　　“对，尤其是魔修，行事素来肆无忌惮，难保他们不动心。”

　　“可是，按林师叔所言，当年围困妖兽巍狨的阵法是集合了数十门派之力而成的，而枫林秘境在碧山重现，也不过十年前的事，那么究竟是谁有这个能力，避过修真界诸多门派修士的耳目，悄无声息地建一个大阵呢？”

　　“说的是。”金丹修出言肯定，眼神里闪着自信的光芒，“以我们望天仙宗的实力，事先都没有觉察到丝毫征兆，所以我怀疑碧山大阵并非以人力所建，而是天然形成，多半与神鸟凤凰有关。”

　　几名望天仙宗的弟子互相看看，疑惑者、深思者各有之。

　　红尾小鸟抬了抬小爪子，觉得自己中了一枪，然而他也是受害者啊……

　　“可惜关于凤凰的记载实在太少了，我特意去书楼找过，几乎没有凤凰相关的志述，有提及的也不过只有寥寥数语，据说上一次凤凰出没的年代据今已有万载之遥。”有人不无遗憾地感叹。

　　这一次红尾小鸟倒又在心里点了点头，上一只火凤鸟仙去已有一万八千六百二十四年！

　　他为什么清楚？

　　因为有一份叫传承记忆的东西存在。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他维持着一份独属于自己的记忆，记得在二十一世纪的天朝，有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记得老爸看报时微皱的眉头，老妈吼他吃饭时中气十足的声音，记得大学宿舍里一帮禽兽室友的鬼叫，还清清楚楚记得他的手抄课程表，上面用蓝色的笔画出了整整齐齐的格子，从周一排到周五，每一个小格填进一项课程名称，下方的署名是，学生：肖宸。

　　然而当他在这个世界醒来后，他的脑海里又被塞入了一些额外的知识，关于凤凰一族的传承延续，关于这个仙、妖、魔共存的无边世界，知道他所处的地方叫青古大陆，渡过茫茫大海又有其他的大陆存在。

　　他仿佛天然自带一份常识手册，知道哪些山川河流里有不得了的宝物，知道哪片州域上屹立着不能招惹的庞大宗门。

　　……只不过这份手册已过期一万八千年。

　　不过肖宸还是很感激，这份传承记忆在他穿越之初带来了不少便利，倘若没有那些知识，他无法在这个世界融入得那么快，而且更庆幸的是他还能分得清哪些记忆是他真真实实经历过的，哪些又是烙印在这具凤凰之身的血脉中的传承记忆，要不然的话他迟早要被逼得人格分裂了。

　　底下的人还在讨论着凤凰。

　　“一位大乘真人的寿元也不过九千载，当今世上，就算是散仙也不一定见过凤凰真身呢，我们这一趟能看到，值了。”

　　“确实，唉呀，忘了用留影符记下凤凰现世的场面，如此盛况，不知道能卖多少灵石呢！”

　　“哟，别美了，凤凰一出，我就从袖里摸出了留影符，然后你猜怎么着？嘭！全爆了。”

　　肖宸听得一头黑线，而后忽然听其中一个弟子大叫一声。

　　“呀！你提醒我了，这碧山困阵，会不会是哪位散仙尊者出的手，为了……”那人挑挑眉，眼神交流。

　　“不会吧，凤凰为天道所衷爱，出手的话不怕被天道记恨吗？怎么抗下一转天劫呢？”

　　“那要是魔修呢？”

　　“哪个魔修能活到修成散仙？”

　　“那可难说，你我没听过，不代表没有。”

　　“别骗自己了，要是成了散仙的老魔出手，这碧山之中能一点魔煞之气都没有？”

　　“也是……”这边有些动摇了。

　　两个修士不过随意猜猜，也没有非要争个对错出来，枝头的红尾小鸟却被这可能性惊得脚底一凉。

　　两个筑基修士对散仙敬若天人，下意识地不敢稍有不好的想法。但他的传承记忆却告诉他，在这个弱肉强食不进则退的修真世界，能熬成散仙的，哪怕是正道修士，也绝非是前世传说中那样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倘若真是哪位散仙闲得想抓只凤凰养一养……

　　肖宸只觉头皮发麻。

　　他穿越至今不足百年，以火凤鸟的生命周期而言，可以说还只是一只幼崽，与成年火凤相比，实力不堪一提，且刚刚经历一次死劫，修为有所折损不说，短期内也不能再涅槃。

　　以这样的条件去硬撼印象中能移山倒海的大能……

　　红尾小鸟的两只小翅膀干脆捂住了眼睛，不想再看这惨淡的世界一眼。

　　“秦溟，联络上洬渊真人没？”

　　肖宸看去，又是金丹修在问话。他注意到那名叫秦溟的男修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挺沉默，而从这短短的时间来看，姓林的金丹修则对他使唤得颇为顺手。

　　老实说肖宸不太明白这人的想法，明明看人不顺眼，又不住地将人喊到眼前来晃是几个意思？

　　秦溟微抬起头来面向金丹修，眼睛却是斜四十五度看向地面，没有直视对方。从肖宸的角度看过去，见到的则是他黑长黑长的睫毛和刚毅的下巴。

　　“不曾，自从进了碧山，洬渊真人便没再传回任何音信，传音符也找不到他。”

　　金丹修没有说话，皱着眉头有些不快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旁边那名带伤的女修脸带忧愁地说道：“我们这趟进山，本是为了找回素素师姐，哪想到不止没找到她，现在洬渊真人也不见了，我们自己也被困住了。”

　　素素师姐？

　　肖宸想起在枫林秘境的时候，望天仙宗的队伍里有位叫方素的女修，为人温婉大方，颇有人气。

　　当年枫林秘境开启，共有几十家门派两百名弟子进入历练。那时他还是源火门弟子，显露在人前的修为也恰好是筑基，得了这个机会还觉十分新奇刺激，谁知竟在秘境中遭遇死劫，共同经历重重危险后，被同门在背后刺了一剑，直捣心脉，重伤后化为原形。

　　当时他们彼此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同的是，他在震惊之后是伤心，而那几人震惊之后却是疯狂，一不做二不休地想要对他剥皮拆骨，好像看着一堆值钱的灵宝，无不想占为己有。

　　他当然不会让他们如意，所以一把火烧了自己，再一睁眼已是二十多年过去。

　　二十年比他以为的时间要短得多，从传承记忆所知，火凤鸟涅槃至少要百年方能重生，肖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提前复苏了，但索性身上没什么大碍的样子，便也不去深究了。

　　那时他的心情是失望的吧，肖宸想，不过都过去了。

　　红尾小鸟叽咕一声，不再去想那些让他心情不好的人。

　　也不知道当他“死”后秘境之中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听起来那位方素道友像是在枫林秘境中失踪了？

　　肖宸正想着，忽然听到远处一声巨响传来，震得他脚底的树枝都猛烈颤动。

　　“发生什么事了？”

　　望天仙宗的弟子们全站了起来，神情警戒地望着异响传来的方向。

　　“秦溟，你去探查一下。”

　　金丹修眯着眼吩咐，又指了另外两个男修道：“你们也一起去。”

　　三个人道了声“是”，领命前去。

　　红尾小鸟扑棱着翅膀，火速跟上。

　　他们到达异动发生的地点的时候，已有许多修士闻声从四方赶到附近，眼看着前方山体断裂塌陷，扬起漫天粉尘，遮云蔽日。

　　而当震动平息，中间的景观终于渐渐显露出真实模样时，则在围观修士间引发了阵阵惊呼——

　　“魔气！好强的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