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安放处》冉天音

4、Easy Boy001

　　姜露看着手机上突兀的求婚挑了挑眉。

　　西泽尔·兰凯斯特，她异国求学时期迷得不得了的黑历史，五年前拒了她告白，并在派对上谈及黄种女孩都是easy girl的话题，被她当众泼酒。这个死要面子的真.贵族大少爷居然给她发了信息，问她愿不愿和自己结婚？

　　容貌美艳的女人啜引一口黑咖啡，看着对方状态上的一直输入，觉得十分有趣。

　　当年派对上那场突发事件之后，两人虽已和解，但也仅限于普通同学关系，生意场上偶有往来，但见面并不多。

　　多年之后突然来这出，她是见证了这人求婚信息发错了人——然后尴尬得发不出解释的现场吗？这也太没诚意了，哪个姑娘这么惨，直接在社媒上被求婚啊——

　　“发错了？”她回过去，然后对面停了一会，继续一直输入。

　　“姜小姐，这是这家餐厅新出的蛋糕。你试试，觉得这个口味怎么样？”

　　坐姜露对面的青年突然出声。

　　姜露抬头，看见男人斯文的面容含笑，把造型奇特的分子料理蛋糕推到她面前，恰到好处地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到他身上——

　　啊，是了。

　　姜露恍然：她还在和人吃着饭呢！对面这人是她的相亲对象，家里介绍的，叫涂英东，是个高科类老总的儿子，再过几年就要正式接手家业那种，能力不错，名声也好听，姜母很喜欢。

　　“我试试……谢谢，还不错。”虽然对分子料理并不感冒，姜露依然回笑，“叫我姜露吧，叫姜小姐太见外了。我叫你……涂哥？”

　　“那我该叫你姜妹了。”对方也笑，两人目光触到一起，刀光剑影两个来回，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先试试看。

　　饭后两人又相携去看科技展。看到一半，姜露的手机震了。她掏出来一看，被刚喝下去的水呛得咳嗽不止：西泽尔回复了，他说他没发错！

　　可怜姜露被呛得死去活来，涂英东立马上前为她抚背顺气。

　　“怎么了？”温文尔雅的青年右手抚过姜露背脊，温度带电，关切恰到好处，微微翘起的桃花眼在金丝眼镜后盈着光。

　　姿态做得十足。

　　姜露挥挥手表示没事，心里有点想法。

　　唔，这个人……怎么说呢？感觉是个老手，似乎有点油滑过头，不过总比初哥要好。初哥大多特别脆弱，玩不起放不下，冲动又幼稚，而且老有些不必要的执拗，挺麻烦的……

　　想起上次相亲那个被分手后车库里爆哭着堵她的相亲对象，姜露忍不住开始脑壳生疼。希望这个会好一点吧。她心不在焉地想：不是初哥也是会有雷的，比如中途话多动一下问一下感受，又或者事后只想躺平了睡不洗澡，直接开始打鼾的——哎呀，后面两样可要命了，前段时间几个闺蜜聚一起，几乎所有人都抱怨过！

　　姜露想着笑了起来，她长得美，明艳一笑双眼便很亮，硬是把戴着话筒引路的年轻讲师看得脸红了。

　　涂英东低声笑道：“姜妹，你对他笑太好看了，我有点酸。”

　　姜露忍不住又笑。

　　和对方约好下周末见面，姜露回到家，掏出手机，翻到西泽尔的页面，发现那家伙把两条信息都撤回了，在线状态也变成了离线。

　　是什么意思呢？后面也发错了？

　　姜露敷着面膜躺床上，看着对方那个多年不变的头像，想起了十九岁那年惨烈的黑历史——

　　如果说二十六岁的姜露是个修炼成精的美艳挂狐狸精，那十九岁的姜露，就是个清汤挂面直来直去的小傻子。

　　她那时初到英村读书，不知世间险恶，以为国外月亮就是特别圆，所有外国人都对中国很友好。当然，这份天真很快就被打了脸闹了不少笑话，但姜露还是在努力适应的同时，喜欢上了项目同组的漂亮男孩子西泽尔·兰凯斯特——

　　那男孩高挑俊朗，脸蛋漂亮之余个性又绅士内敛，做事认真负责，才能也很出色。同组里有东南亚和印巴的同学特别喜欢划水，每次都嘴上说得好听手脚半点不动，搞得两人并另几个组员经常焦头烂额地一起熬夜，事余也一起吐槽那些光说不做的拖油瓶，并在良好的默契中成了固定搭档，甚至出去旅游也结伴而行。

　　他们那时的关系实在太好了。

　　朝夕相对两年，暧昧随之增长。

　　姜露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对方，就以为那个看见她蓝眼睛就会瞬息点亮的漂亮男孩也是这样。尤其是那次意外——

　　姜露受邀前往同学玛丽莎的生日派对。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大家喝着香槟，在舞池里交谈大笑；随着气氛渐酣，开始有人磕嗨上头，躺了一地乱搞。姜露很意外玛丽莎的派对也有这种事，她找了借口想要离场，却被几个陌生的白人男子当场拦住：

　　他们粗野地笑着要抢她求助的手机，满嘴酒气地表示亚洲女孩都是easy girl，手指一勾就张开双腿，不如和他们一起玩玩。这帮人话语间满嘴臭气，姜露呼救无果，眼看着就要从动手动脚发展到下一步，西泽尔突然出现，把她从里面捞了出来。

　　“西泽尔！”年轻姑娘满脸泪水，妆化了一脸，被金发碧眼的高瘦男孩一路拉着前行在夜里，

　　“你慢一点，让我把高跟鞋脱掉，脚疼……”

　　“OK。”西泽尔松开手停下，冷白色肌肤在路灯下洒落点点阴影，浓且长的焦糖色睫毛在深邃的眼窝处打下阴影，“露，下次收到派对邀请，一定要去，就提前给我打电话。我有事找你没找到，你室友告诉我你参加了这场派对。”西泽尔说着，湛蓝的眼里露出了不认同，“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事情。但玛丽莎是出了名的玩咖，她的派对一向如此。”

　　姜露脱掉鞋子，含泪道：“我不知道，我以为只是普通的生日宴……”

　　西泽尔认真道：“那就每次都提前告诉我。”

　　二十一岁尚且稚嫩的姜露愣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一脸感动地想要抱着对方大哭，却被西泽尔略带嫌弃地推开些许，递过一张手帕，叫她先照镜子擦擦脸，于是姜露一看镜子里的鬼脸，自己先被自己逗到破涕为笑了。

　　——噢，那个时候的她，是多么天真单纯，多么地脑子一根筋啊，这就被感动得立刻告白了！

　　二十六岁的姜露起身，在洗手间把面膜揭掉洗净，看着镜子里面容精致的自己，挑了挑眉，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纤纤玉指在屏幕上快速弹动：

　　“lol西泽尔，你发错了第二次？恭喜你有了想求婚的人！如果求婚更建议当面哦。”

　　对面秒速变成在线，又开始“正在输入中”，但始终没能蹦出半个字来。

　　姜露看得啼笑皆非，很想找个人吐槽，思前想后，觉得和家里人说这个不太合适，就把事情经过发给了知道当年全部经过的阮乐意：“乐乐，你说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啊？撩骚吗？恶作剧？还是就真的单纯发错了？他这样我很容易误会啊。”

　　阮乐意先是打了一串感叹号，然后神速回复：“哦，说不准你没误会，是兰凯斯特大少爷想反过来当easy boy……”

　　姜露喷了：“easy boy？什么easy boy？那是什奇怪新说法，我和社会脱节了吗？”

　　阮乐意立马一个电话拨过来：“露露！一条就算了，两条这样还撤回，你问他是不是发错两次之后，他一直‘正在输入中’，这是有状况啊！我跟你说，风水轮流转啊！就最近国内经济不是越来越好，国外比较乱，经济也开始衰退吗？开始有很多欧美国家的男性想方设法要和中国女孩谈恋爱，各种想快速结婚生子拿居留权，在这边生活发展。白女也是，以前国内男生在海外不是特别没市场吗，最近反过来了，好多欧美的女孩子嫁过来……”

　　姜露哭笑不得：“啊，你是说这个，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是不太可能啦。他怎么说也是BCIL少东，最近财报有出，他们状况还行啊。”

　　“做给投资人看的，数据当然要好看啊——有人用卫星实时地图看他们出货量，好像确实是跌了。而且国内市场不是更大吗？”阮乐意断言，“要不行你直接问他啊。要真是对你有意思，他人毕竟各方面都不差，脸还好看，谈场恋爱不也很好？就当重温旧梦圆一个遗憾了。不过结婚就算了。文化差异太大，父母也难接受，玩玩就好，反正白送的，不玩白不玩，不喜欢了分手也很正常，最后总要异地的，顺理成章嘛——”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这些话都是她当年告白被拒后，西泽尔的朋友在一场聚会上谈及亚裔女孩都是easy girl时说过的。西泽尔当时在场，而他没有否认，甚至在亚裔女性比白女更容易上手的交谈中，也说有接触的亚裔女孩子确实更青睐白种男性。

　　“你在说露吧？”头发火红的高壮男孩撞他肩膀，眼神调侃，“我就知道她喜欢你。你们睡过了？”

　　“她是喜欢我，但……”西泽尔点头，话没说完，就看见身着小黑裙的姜露满怀怒火地走到他面前——

　　哗——！披散着黑色长发的女孩从餐桌上拿起一杯香槟，手起杯落，闪电般泼了他一脸，然后咚一下把空杯子放回了桌上。

　　西泽尔有些发懵，蓝眸透出迷茫，透明的酒水顺着金发淌下面颊，濡湿了扣子系到最高的白色衬衣，透出身体坚实的轮廓：“露？”

　　红发男孩也在一边鬼叫起来：“西泽尔，你发什么愣啊？嘿露，你在搞什么鬼？你疯了吗？”

　　姜露瞪他：

　　“嗨理查德，我可没疯，但你可能傻了。你们刚才是在种族歧视吧！说亚裔女孩就是easy girl，还拿我举例子？你可真是头自大无知又没教养的猪！你以为你光凭你那红得发粉又粗毛又多的鸡皮肤，就能讨亚裔女孩子喜欢？还有你，西泽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