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凤求凰》石锅小笼

18、第十八章 造访

　　君瑞常常疑惑，这图格庆总是在她措手不及的时候出现。说起来，倒像是一直潜伏在她身边从未走远似的。

　　图格庆兀自推开芙蓉，芙蓉哪里是他的对手，被推得踉踉跄跄，噗通跌坐在地上。虎皮跳了过来，拱起腰冲图格庆嘶吼，倒是让图格庆一乐。

　　他低下眼冲虎皮露出虎牙，学着虎皮的样子“呲”了声，大概是常年和狼群打交道，被图格庆玩笑般地回应，就算彪悍如虎皮，也夹着尾巴缩回芙蓉怀里，只敢警惕地盯着图格庆。

　　君瑞端坐起来，舔了舔嘴唇，不知道面对图格庆的时候，要做出什么表情。歪头想了想，依旧是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什么人？”

　　可惜声音哪里来半点质疑和警惕，只有激动甚至含着期待。这句话出口便露了馅。手腕被图格庆牢牢握住，拉着她靠近。图格庆仔仔细细盯着君瑞的双眸观察半天：“眼睛好了。”顿了顿，放开她的手，却转而揉着她的头发，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的，“那脑子呢，瞧着也像是好了。”

　　他仿佛卸下心中巨石，松了口气，自顾自坐在君瑞椅子旁边，冲芙蓉努嘴：“喂，你，给本王上茶。”

　　君瑞觉得，不管她怎么假装，似乎是瞒不过图格庆的，还不如正大光明对付他。她正了神情，但毕竟还是忍不住。小女儿家的心思，一向是人前受了委屈还能咬牙硬挺着，可见到熟人，或是见到必定一定会对她好的人的时候，那心里的委屈便怎么都忍不住了。

　　“你来做什么？哦，我知道了。”君瑞拍手笑道，“来接武夫人的吧。如此甚好呢，芙蓉，带王上去西苑罢。”

　　“啊，”图格庆挠挠头，“你们大楚的人说话就喜欢绕来绕去，我可听不懂。你让我去救你表姐，我去了。你让我好好照顾你表姐，我也照顾了。你病了，我到处找解药。你受苦我比你还苦。怎么我今儿好不容易到你面前了，你还让我去找你表姐。”

　　图格庆接过芙蓉递过的茶，仰头一口喝完。咋咋呼呼嚷了两声“好烫好烫”。放下茶盏后，继续说道，“你知道不知道，从九域到槐西要日夜兼程十天十夜才到。我一路奔波赶来，你都不给我看好脸。”

　　“是是是，要看好脸，去西苑呀。”

　　“哎。”图格庆大大叹了口气，他倒是真的听不明白君瑞的意思。要是君瑞说，你干得什么破事，照顾就照顾，干嘛要讨了做夫人，那图格庆就会明白了。可现在君瑞不言明，图格庆只能靠猜，还以为君瑞让他去西苑干嘛了。本来想问问，又本能觉得语气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用力拉过君瑞，总算是神灵附体说了句温柔的话：“就算你脸再难看，我也爱看。不对不对，我说，你本来就很好看。不对不对，我不是说你好看但我不要看你。我只喜欢看着你。”

　　等拉过君瑞，见她眼眶红彤彤的，又是忍着不笑的样子，勾得他心痒难耐。可恨芙蓉像是生在他们两人跟前，根本就不识趣的下去，连那只嚣张地猫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图格庆无奈放下心思，冲君瑞笑道：“我瞧你养得不错，怎么样，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去哪里？”

　　“九域啊。”图格庆睁大了眼，淡褐色的眼眸在阳光下，竟像是泛了金光。看上去有些散乱的头发，从不像齐昭那样，总是梳得整齐，高高束起，而是随意披散在肩上，在发梢的地方编了辫子。拉拉君瑞的头发，又埋怨，“你这头发梳得真让人不舒服。”

　　君瑞推了他一下，背对他站起身：“头发梳得是为了好看的，哪里来得舒服不舒服。”

　　“这不是我摸着不舒服嘛。”图格庆挠挠头，也跟着站了起来，小心翼翼问，“该回去了吧。这儿有什么好待的，齐昭不是什么好人。”

　　“要回去，我也是回大楚的。”君瑞转过身，却发现图格庆离得太近，近到能看到他恼怒地皱起眉头，睫毛长长的，竟也是淡褐色的。身上的青草味像是他这人一样，肆无忌惮充斥在她身边。

　　快速往后退了几步，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也知道我想要什么。君德还没得到皇位，更别说这天下。我怎么能就这么打退堂鼓！”

　　“你简直！”图格庆恼怒地回转身拿起茶盏，却发现空了，转手拿起君瑞的，一口喝完，“啧，这茶真是淡寡。你以为得皇位那么简单，那庄妃娘娘虽是齐昭送去你父皇身边，但人嘛，总会贪心。前阵子寻个皇戚支脉领在身边养着，你父皇身子时好时坏，还继续让你弟弟试药。要是哪天，庄妃动了别的心思，只要在药汤里动点手脚……”

　　“为什么君德和齐昭都没告诉我。”君瑞愣愣看着图格庆，“明明君德说，说，家中快要平静，说要接我回家。”

　　“告诉你有什么用，”图格庆果然不是会说话的，他拉住君瑞的胳膊，稍稍用力，“你去求齐昭？除非他发兵逼境。可这样，你弟弟就算得了皇位，也是名不正言顺。甚至千秋之后，史书上还会留有一笔。我想，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迂回，恐怕也是想等着你父皇下诏书吧。”

　　“放开我！”君瑞用力甩开图格庆，蹭蹭走到门边，“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在这里求得到底是什么。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来同我说去九域呢！心愿不达，我是不会离开这里。”

　　“心愿心愿，难道不是眼前的快活最重要吗。”图格庆叹了口气，上前几步，终于将君瑞搂进怀里。“我是个粗人，不像齐昭那样会说漂亮话。可我总觉得，和你在一起最快活。你呢，你怎么想。要是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快活，我们就回九域。我的那些狼骑就算比不上齐昭军队，但行些暗刺的勾当，还是拿手的。”

　　他顿了顿，嘴唇靠近君瑞耳边，轻声说：“这样，我派暗卫杀了他。矫诏。”

　　确实，这是个直截了当的主意。只要杀了父皇，再伪造诏书便能让君德顺利继位。可是，有那么简单吗。为什么齐昭从未提过。

　　“莹姑娘求见！”外头内侍尖声同禀。芙蓉先惊慌起来，上前就是砰一声把门关牢。背靠在门上，脸上惊慌难掩：“快快，王上快躲起来。”

　　图格庆歪头看看芙蓉，忽然爆发大笑，指着芙蓉：“你，不错，忠心的。不过，她是来见本王的，让她进来。”

　　芙蓉一怔，忙看向君瑞。可惜主子满脸铁青，别过头一句话都不说。门外内侍又发出尖叫：“哎呀，莹姑娘，你怎么能闯啊。你得等娘娘召见啊，您这样，到时候要吃罪的。”

　　转眼间武子莹应该走到门外，轻轻叩门：“娘娘。”停了停，笑道，“君瑞，是表姐。”

　　君瑞暗笑一声，武子莹的称呼变化，只是想说她所来是私事吧。摆摆手：“让她进来罢。”既然图格庆说是来见他的，她也想看看武子莹到底是什么顺风耳，居然能瞬间知道这儿发生的事情。

　　门刚开一条缝，武子莹就从缝隙里扭身进来，反手带上门。仰起脸，那满脸喜悦已经藏都藏不住了。也不下跪也不行礼，更别说和君瑞寒暄两句了，眼里只有那个图格庆。飞快跑到图格庆身前，双手环抱住图格庆的脖颈，头靠在他的胸前。

　　“王上，是妾身不好。等等您还不到妾身这儿来，便来寻了。”武子莹探出脸，甚至冲君瑞调皮的吐吐舌头，“君瑞，对不住。我该再等等的，可是……”

　　“够了。”君瑞皱皱眉，想拿茶杯掩饰下自己的恼怒，可恨茶盏里的茶都被图格庆喝得一滴不剩。重重将茶盏放在桌上，“成何体统。”

　　“是是。”武子莹放下缠住图格庆的手，仰起脸对图格庆温柔至极的笑，“王上，表姐正如妾身所说，已经大好了吧。妾身也按照皇上的吩咐，不让那齐昭靠近君瑞，放心。”她顿了顿，回转头对君瑞诚邀，“君瑞，咱们一起回九域吧。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快快活活的。”

　　图格庆亦转过脸看着君瑞，也想同武子莹说同样的话。但不知道是什么顾忌，图格庆只是微眯了下眼，却没有说话。

　　君瑞倒是沉默了。武子莹的意思，她之前做得那些事情，都是按照图格庆的吩咐，只是为了让她和齐昭保持距离，为图格庆守身。就算如此，一起回九域，和她共侍一夫，还能快活吗。倒是想起齐昭同她说过，在大齐，他给她皇后的荣耀，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权利，但在九域，她只是图格庆众多夫人中的一位。而且夫人名单上，已经追加上武子莹。

　　“本宫听不懂莹姑娘在说些什么。”君瑞在刹那间定了主意。看到图格庆太过激动，让她有些忘乎所以了。眼神从武子莹梳的辫子头上挪开，这就是图格庆说得舒服的发型吧。“莹姑娘要是想回九域，本宫可以安排你离开。”停顿片刻，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放下秋德的仇恨，“本宫可以立即让你离开。”

　　武子莹愣住了，抬起头和图格庆对视一眼，怯生生地靠近君瑞：“是，是妾身来得不是时候。娘娘别生妾身的气。只是，只是，齐昭真的不是好人。”

　　“好好好！你们都说齐昭不是好人，那他到底哪里不好！”君瑞别过头，恶狠狠瞪着武子莹，却是说给图格庆听，“他封我为后，他让我享尽富贵。甚至，甚至，他愿意毫无条件地帮助一无所有的君德。”

　　“我以为你不在乎名分，你明明知道，我给不了你。”图格庆脸色灰败，他不明白，皇后的名分，赫陵的名分有那么重要么。只要两个人开开心心在一起就行了吧。他身后帐篷里的女人，都是笼络部落的筹码，只有君瑞是不同的。只要她愿意，她可以住进他的红顶帐篷，可以像民间夫妻，同进同出。可是名分，他办不到。“你再想想。”

　　武子莹“哎哎”两声，看着图格庆几个健步就消失在屋脊上。转过身，幽长地叹了口气：“你真是不识好歹呢。”

　　哎哎，这就是观念不同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