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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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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察到疑点的丝诺想了想,将钥匙揣进了衣兜。她走到被吊起的奥德里奇面前:“我并没有看到你说的钥匙。”
奥德里奇的目光落在丝诺脸上:“这样啊,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小朋友,我已经被困住再也出不去了,但你可以离开,人鱼随时可能会回来,这里很危险。”
丝诺拧着眉凝视奥德里奇几秒钟后,鼓起了腮帮:“我才不是小朋友,我十六岁了!”
她最终还是掏出了钥匙。在忙着开锁时,奥德里奇低头看着她打着旋的浅色短发,眼中迅速划过一丝讥诮。
“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丝诺一边帮忙拆奥德里奇身上缠绕的锁链,一边活跃气氛。
“嗯……人鱼王看上我了。”
这么羞耻的话他竟也能以一副轻描淡写的平静语气说出来?!!
丝诺被呛到,轻咳两声后她看了看奥德里奇的脸,忽然觉得虽然一路见到的人鱼都不太好看,但这个人鱼王的审美观一定是没跑的。
“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离开这里。”丝诺抬头对他笑笑,脸颊露出一对酒窝。她将锁链往地上一扔,语气欢快:“你看上去挺娇弱,身上还有伤,不过没关系,我虽然不济,不过应该也能对付几条人鱼。”她顿了顿,觉得有点小开心,一路都是被人保护的她终于也可以说出让别人依靠的话了。
“有我在,别怕。”
这句“别怕”声线温柔,完全就是在模仿西亚。
“你让我别怕?”奥德里奇眼神莫测:“你要保护我?”
“对,我保护你。”丝诺点点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过你要跟我讲一讲能在陆地上走的人鱼是什么样儿的。”
“好。”奥德里奇缓慢勾起唇角,笑得意味深长:“不过还是等你醒来后再讲给你听吧。”他忽然伸出手,迅速敲在丝诺后颈上。
丝诺眼前一黑,软软倒在了奥德里奇腿上。奥德里奇将她扶起后,伸手挽起她的左衣袖。当他看到丝诺手臂上的纹身时,湛蓝眼眸漾起波澜,仿佛风过海面,层层叠叠的浪花席卷而来,仿佛要将人没顶淹过,却又很快恢复平静。
最后,他的眼中只剩下了然。
“芙萝拉之花。“他轻笑一声:”没有传说中圣花的强大,反而像只小动物一样。”
只要人类对她表现出些微善意,她就会甩甩尾巴跟着走。涉世未深又这么容易轻信,不是小动物是什么?
***
夏延手执双匕,退一步便是是钟楼墙壁,进一步便是敌人的鱼叉包围,中间还横陈着几条人鱼尸体。
“我是个杀手。”夏延喘着气,苦笑着对身旁一臂之隔的格尔丁道:“我擅长的,是潜伏刺探暗杀下毒,是在背后抹脖子捅刀子。如果面对大军包围,我有再快的速度也没法把它们的头都摘掉啊。”
“这个你认识吧。”格尔丁忽然从上衣暗袋里掏出一枚金币,金币正反面分别刻着双匕和夏延的名字,赫然与她给丝诺那枚一模一样,只是看上去旧了很多。
夏延目光渐渐冷下来:“虽然我有脸盲症,但我可以确定,拥有这枚金币的人在西大陆不超过五个。如果哪个阿猫阿狗偷到或者捡到,可算不得数。”
“这枚金币的持有主人,是二十年前自尽的老主教。”
夏延眯了眯眼睛,二十年前许下承诺的,是她的师父——上代夏延。而她来到人鱼海,也是因为之前从圣书城的情报贩子那里得到金币持有人要求她履行承诺的消息。
“派我来人鱼海的是现任神圣德兰大主教,是他通过特殊渠道将任务信息传递给你的。由于金币持有者和许诺者都换了下一代,所以这个约定将继续下去,我作为接洽人,将会带你完成这枚金币的最后一个承诺。”
“我很想说‘好‘,不过如今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履行承诺?”夏延环视渐渐逼近的人鱼,冷哼一声:“我们马上就要葬身人鱼之腹了。”
“那就听我的,放下武器。”
***
丝诺清醒时,发现自己的手脚被带锁链的铁铐牢牢铐住。铁铐贴在皮肤上,冰冰凉,和从前在艾塞时一样,沉重的坠在身上,禁锢了所有的未来和希望。
她下意识想用花藤挣脱,花藤却毫无动静,似乎同她一起被禁锢一样。如果她失去自由,花藤同样也会,这种与花藤是一体的感觉如今越来越强烈。
“醒了?”
当丝诺听到身旁熟悉的嗓音后,她蜷缩起身子不理他。
她想回报所有人给予她的善意,所以怀揣着满满的信任与温暖,第一次将它们给了带她离开雪山的西亚和安德鲁,第二次给了囚车上伸出手的蒂尔,第三次给了与她有同样遭遇却劝她快点离开的奥德里奇。可是蒂尔是为了推开她,奥德里奇是为了锁住她。
她觉得难过,觉得委屈,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可她没有哭。
她觉得眼泪这东西从来都不该为伤心难过而流。哭泣没有任何意义,就当是长了经验教训。
此时此刻丝诺终于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如西亚和安德鲁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恶意从来都不会比善意少。
“你哭了?”奥德里奇见丝诺背对他不说话,便伸出手指戳了戳丝诺。
“没有。”丝诺迅速抬起头想证明她没哭,结果发现自己中了套。
“听得见我说话就好。”奥德里奇垂目打量她:“我不清楚芙萝拉之花的力量,锁住你是怕你坏了我的事。”
“什么芙萝拉之花?”丝诺皱了皱眉。
“西亚·安尔维斯没告诉过你?”奥德里奇唇角笑容渐渐加深,似乎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据说他是个萝莉控,看他对你的保护,这传言貌似是真的。”看丝诺整张脸都皱成包子,他略显森凉的眼眸染上一丝愉悦:“做个交易,我告诉你芙萝拉之花是什么,你跟我回神圣德兰。”
丝诺不高兴了:“对不起,我不想跟你走,所以你还是别告诉我了。”
听到丝诺的拒绝,奥德里奇也没觉得失望,只是闲适的往身后石壁一倚:“西亚·安尔维斯那人身上有股愚蠢的正义观,总认为小孩子就该被好好保护在家里,外面的风风雨雨就让成年人去闯。依他什么都不对你说的作风,你两眼摸黑的踏进圣书城,说不定一生都会被毁在那里。”
“那我跟你走又会怎样?”丝诺抬了抬被铐住的双手:“继续被锁着?还是被利用?”
“你就真信西亚·安尔维斯不是利用你?”奥德里奇话音里有一丝玩味。
“我相信!”丝诺斩钉截铁道。
奥德里奇沉默了一秒,才缓缓开口:“我忽然有点嫉妒他了,芙萝拉之花现世后被他拐到了手,更重要的是这朵花还是个傻妞。”
“你们不一样。”丝诺涨红脸,只说了一句话。
“我不会和你争辩这些无用之事。”奥德里奇不再继续有关于西亚的话题,而是把目光投在丝诺身后的石墙上。
石墙上有一组丝诺极其熟悉的壁画,此时两人所在的位置,正是丝诺之前通过的甬道。
奥德里奇的目光依次扫过被花藤捆绑的黑色恶龙、执戈作战的人鱼、手捧石块跳祭祀舞蹈的成年人鱼和对小石子跪拜的幼年人鱼。最后他的手指落在大片的花藤上,低头瞥了一眼丝诺,两人目光刚好交汇。
“知道这画得是什么故事吗?”
丝诺本来不想搭理奥德里奇,不过她对这个壁画很在意,因为上面有她的花藤。
“跪拜碎石子的幼年人鱼慢慢长大,捧着石头跳祭祀舞,然后举起武器讨伐恶龙。不过……”丝诺偏头看着壁画的最后一部分:“为什么这里只有被捆绑的恶龙,却不见人鱼,它们死了吗?”
奥德里奇眼神讥诮,语气却淡淡:“你看反了。”
正确的顺序是:被花藤捆绑的恶龙→战斗的人鱼→祭祀的成年人鱼→跪拜的幼年人鱼
“可是幼年人鱼那部分……”丝诺只说了一半,奥德里奇却听懂了。正常来讲任何生物的生长都依照从小到大的顺序,人鱼也不例外。年幼人鱼那部分的壁画理应放在最前面。
“那条黑色恶龙,是魔龙维克德尼斯。”奥德里奇忽然答非所问道:“花神千年前将芙萝拉之花埋进雪山的举动虽然在各种资料中都未提及,不过这位女神最终消失在魔龙所统辖地域内,确在失传的史书中有记载。”
丝诺听不懂。什么芙萝拉之花什么花神什么魔龙,这些都是她第一次接触的名词。
“看到这幅壁画,或许可以这么理解:女神与人鱼联盟,共同对付魔龙,当芙萝拉之花中的藤形拟态将魔龙捆绑后,人鱼却倒戈相向,芙萝拉之花受到严重损伤,女神将它埋进雪山,希望有朝一日,它经过休养生息后能再次现世,而女神却独自挑战魔龙,最后因不敌而陨落。”
“这个……”他伸出手指分别敲了敲壁画中成年人鱼手捧的石块和幼年人鱼跪拜的碎石子:“不是石头,而是花种。”
丝诺有好多问题想问,比如藤形拟态是什么;花种又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人鱼会跪拜它;成年人鱼最后逆生长变成幼年人鱼是怎么回事……还未开口,甬道另一头忽然传来脚步声。
“大主教,火炮已经准备好了,海底抬高装置也检查完毕。”
丝诺抬头看这人时吃了一惊。
出现了,能在陆地行走的人鱼!
他有一张人鱼的丑陋面孔,双腿布满青色鳞片,脚是鱼鳍的形状,丝诺能想象到,当他在水里游泳时,双腿合并就是一个鱼尾的形状。
“那就开始吧。”奥德里奇漫不经心道,手指离开壁画:“早点把这事办完好回卡萨古拉。许久没下棋,手都有些痒了,这身衣服也得换换,全都是鸡血。”
“鸡、鸡血?!!”丝诺膛目结舌:“合着什么受伤被抓全都是你装的!”
“不装成这样,怎么能看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奥德里奇倒是笑了,森凉眼眸渐融,仿若有流光晃动:“挺聪明的孩子,都被西亚·安尔维斯教傻了。”
丝诺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我在西亚那里学到的,是善意、是温暖、是勇气、是人间正道;可在和你接触的短短几个小时里,我学到的却是欺骗与背叛。”
丝诺的脊背打得笔直,说话时,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面对她清亮明彻的目光,奥德里奇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轰然一声巨响打破两人间的沉默,隐藏着庞大海底抬高装置的地宫顶起人鱼聚落,甬道里忽然灌进大量海水。
***
“哈?!”夏延瞪大眼睛:“放下武器?我没听错吧?坐等被人鱼吃进肚子吗?这样老娘还不如趁现在能杀一个是一个,最后杀不动就自杀呢!”
“听我的准没错。”格尔丁首先扔下武器。“我们有内应。”
夏延思考了一秒钟,看格尔丁这么自信的样子,他说有办法应该是真有办法。于是她也将匕首往地上一扔。
人鱼们一拥而上,用结实的海藻将夏延和格尔丁捆了一圈又一圈,浩浩荡荡的将这两个“战利品”搬进了人鱼王的宫殿。
夏延第一次见到人鱼王。
它的脸的确和之前所见到的怪物不同。那是一张姣好甜美的脸蛋,看上去像个女人,胸前却一马平川;它的耳朵呈蓝色鱼鳍状,流线型的鱼尾也是蓝色的,时而闪过点点鳞光。
“真漂亮……”趴在大殿里的夏延喃喃道,忽然觉得有点窒息。
“胸和你的一样平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格尔丁讽刺道:“别忙着看脸了,你不觉得喘不过气吗?人鱼血快失去作用了。”
两人四肢上斑驳的鳞片渐渐消褪,夏延特别担心下次吸气会进一鼻腔海水。人鱼王说了句话,夏延听不懂,只知道她和格尔丁再一次被抬起,走过好多走廊和转角后,人鱼把两人粗鲁的扔进一间牢房。
刚好脸部啃地的夏延直想骂人,刚一张嘴,咸腥的海水登时涌进来。
人鱼血的作用彻底消失了。
夏延觉得她快要憋死了。在深海里闭气,每过一秒都像过了一年。她急切的需要空气。无法喘息,眩晕,眼冒金星,肺部疼痛……这些让她没心思注意格尔丁的死活,她只希望再来一口人鱼血,哪怕以后变成怪物,也比现在遭罪强。
除了小时候被师父责罚,她还从来没这么怂过。早知道就不该轻信格尔丁。夏延苦笑着想,眼前开始出现大片黑暗,突然,地面剧烈震动起来,远处传来轰然巨响,当她终于意识到周围充满了空气时,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感觉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咳咳……到底是……咳……怎么回事……”因喘息太急被自己呛到的夏延拍着胸口,一边顺气一边问身旁的格尔丁。
“总算赶上了,时间掐得刚刚好。”格尔丁将身上绑缚却因缺水渐渐枯脆的海藻挣脱,他满是细纹的眼角舒展开,眸中似有激动的泪花:“沉寂二十年的海底抬高装置终于在今天用上,老主教总算可以安心的侍奉神明了。”
“你在说什么鬼?”夏延皱起眉。
格尔丁兴奋的摇晃着与矮小身体极不相符的大脑袋,将金币扔给她:“这是老主教委托杀手夏延的最后一个任务——杀掉人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