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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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睛终于适应了这黑暗。这是一个全然封闭的石室，没有窗，也没有一丝光线可以从外面透进来。除了门，绝无其他出口。无论是谁，从里面都绝无可能逃出。怪不得龙矢放心地把我和风都关在一起，我轻笑，这间石室恐怕连老鼠都不会有吧！
风都盘腿坐在地上，抬头望着石室顶部，好像要透过厚厚的石壁和无数的障碍物，看到高高的天空。
我也坐了下来。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两个人一起说过话了。”风都忽然开口说话了。
我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吗？”他又问。
“大家都对我很好啊。”我说。
“我不是指这个，你应该知道的。”他说。
我沉默良久，久到也许连他都不指望我回答了。
但我终于又开口了：“我，无法忘记。”声音在黑暗中带着一丝沙哑。
“她不希望你这样折磨自己，我们，都希望你会幸福。”他的声音幽幽的。
“可是，有些伤口是一辈子也无法愈合的。”我低下了头。
黑暗中，我觉得风都的眼神分外闪亮，是错觉吧。
“我……”风都刚想说什么，我却阻止了他，因为门外守卫的脚步声消失了。
门锁响起轻微的转动声。不一会儿，门轻轻打开了。昏暗中，门外有几个模糊的黑影。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是青原叔，“这几个也是我们的人，现在没时间解释，快跟我们走吧！”
我和风都互相看了一眼，迅速走了出去。
经过长长的走道，我们终于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远处，突然亮起了火光，我心里感到很不安。果然，不一会儿，就发现我们被包围了。
龙矢举着火把，站在人前，冷冷地说：“怎么，想逃？”
他又对着青原叔说：“老头子，我早就知道你想叛变了，你的那些伎俩逃不出我的眼睛，觉悟吧！”
“是吗？”青原叔不动声色，“该觉悟的应该是你吧。”
那些原本包围我们的人，突然都转向龙矢。
“你们……”龙矢满脸惊愕的表情。
“你仔细看清楚，你的那些忠心的部下们早就不在了，你居然还没发觉。”青原叔冷笑了一声。
那些话重重地打击了龙矢，他满腔怒火，咬牙切齿地说：“算你狠！”话音刚落，就用隐身术逃跑了。
我和风都立即追了上去。
树林里，龙矢似乎被逼到了绝境。
“你逃不掉的。”风都说，声音在林中回荡，空旷而凄冷，“你现在，根本就是一只丧家之犬。”
龙矢停下脚步，回过头，直视我们，“你们这两个叛徒，哪有资格说我。当初，是你们把帮主的宝座拱手让给我的。现在，我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你们却想要拿回来，凭什么？”
“我不能看着影之会败在你手里。”我说。
“哼，少满口仁义道德了。人活在世上，不为自己还能为什么？你们两个不必掩饰。”龙矢很轻蔑的样子。
“少说废话，龙矢，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风都拔出了刀。
“风都……”我有些犹豫。
“绮罗，你忘了炎是怎么教你的吗？对于失败者而言，死是最好的归宿。你现在放过他，会让
你在今后生不如死。”风都说。
“可是……”我仍不忍心。
“绮罗，你什么时候变的那么优柔寡断了！”风都说。
“我不需要你们可怜我。”龙矢喊到，“如果你们放过我，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报复你们的。我最憎恨你们这种人了，每个人都说你们有天分，从小被人众星捧月。不管我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和你们相比。现在我所得到的，也只是你们不要的东西。可即使是这样，我也不在乎。反正，我终于达到目的了，不是吗？可是现在你们却想抢走我的一切，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我憎恨你们所有人！”说着，他冲了上来，抱着必死的决心。
风都迎了上去。
我突然觉得好累，好像快要站不稳了。我就这样靠在一棵树上，无视他们两个的厮杀，我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好像过了很久，我终于回过神来。
风都远远地走了过来，刀上带着血迹。
“已经解决了，”他抹了抹脸上的血，“不堪一击。”
“埋了他吧。”我说。
风都厌恶地皱了皱眉头，终于没有反对。
天蒙蒙亮了，东边的天空开始泛红。龙矢的眼睛睁得很大，光线穿过树叶间的缝隙，班驳地照在他的身上，他的眼里，反射出奇特的光彩。
草草地埋葬了龙矢，我拖着沉重的身体，和风都一起回去了。
我觉得我睡了好久，不断地做着梦。小雪哀怨的眼神和龙矢憎恶的目光交替出现在梦里，还有，那棵高高的、直插天际的樱花树。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我起来，走到庭院中。樱花树已经凋谢了，粉红色的花瓣落了一
地，树上嫩绿色的新叶正逐渐将花朵取代。虽然来到了旧地，却无法回到过去了。真希望，时间可以永远静止在那一刻，那个梦永远都不会醒。可是，那些往事，都永远，成为回忆了。
我忽然想起龙矢说过的那些话。我们是否真的在掩饰我们的野心，用所谓的正义来粉饰自己呢？即使我们真的不是这样，那么，其他人，我们的后人，真的会一直贯彻所谓的宗旨呢？或者，那所谓的帮会的宗旨，也根本是一种掩饰呢？我已经意识到，杀人是不对的，是无法根本解决问题的，所以，影之会，不管它曾经起过多大的作用，在如今这安宁的时代，已经不需要存在了。
“起得好早，不再多睡一会儿吗？”青原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转过身，说：“我已经睡了很久了。”
“天气不错。”他看着天空中薄薄的云彩。
“春天快要过去了吧！”我说，好像在说给自己听。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他意味深长地望着我。
我跟着他来到了他的房间。
他在房中踱了好一会儿，好像不知该如何开口。终于，他停了下来，说：“现在帮里无首领，虽然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接受帮主一位。”
我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说：“真的很对不起，青原叔，我不仅不会接受，而且，我希望解散影之会。”我终于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解散？”他十分诧异。
“因为影之会已经失去它存在的意义了。这个世界正变的越来越安宁，人人都安居乐业，已经不需要在杀人了。”
“我不准！”
“青原叔，已经没有人再会为理想而杀人了，留下来的人都是为了金钱和权力而已。您清醒一点吧！”
“不，不可能的！影之会一定会再次兴盛起来的。”他不愿意面对现实，“我怎么能让帮主留
下来的基业毁在我手中呢？”
“可是，没有我和风都，您一个人也是没法撑下去的吧！”
“所以，我希望你们至少能留下来。只要你肯留下来，风都也一定会留下来的。”他恳求道。
“真是很抱歉，不论是什么理由，杀人总是不对的。而且，我不希望这种行为持续下去，我要制止。”我转过身去，打算结束话题。
“是吗？你真的决意要如此？”青原叔的声音充满绝望。但是，我不能心软。
我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刺痛，一把刀刺穿了我的腹部。
青原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坚定而残忍：“我绝对不会允许的！”
然后，一切渐渐变得模糊，我感觉到意识正随着血液流出身体。终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缓缓睁开双眼，天花板呈现出干净的白。被子有一股阳光的味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是，我却不记得梦到了什么。我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腹部的痛楚一阵阵传过来，我知道我还活着。
门被拉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你终于醒过来了，”风都欣喜地说，然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你已经睡了整整半个月了。医生说，如果再不醒来，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他跪坐在我身旁，“你安心休息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我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一个月，我终于能够坐起来了。在这期间，我从风都口中，陆续知道了后来发生的事情。那天，风都起床后，正想找我，却在青原叔房里，发现我到在血泊中。他大惊，想找人帮忙，可是这偌大的宅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所有人都消失了。他没办法，只好抱着我去找医生。他刚踏出大门，回头看见房子着火了。他顾不得救火，带我去了医生那里。然后，他在京城里租了间房子住下，不眠不休地照顾我，直到我醒来。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总是这样问，有时会有那种不问出来不罢休的意味。我总是沉默，任他磨破嘴皮子。因为，我早已决定让那天的事成为永远的秘密。
六个月后，我已经完全痊愈了。我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宁静的村庄。婆婆依然什么都没问的就接受了我。大家都笑脸相相见，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而已。
一年后，达也结婚了，新娘是邻村的姑娘，人长得很漂亮，也很能干。又过了一年，婆婆安详地离开了人世。我一个人独守着这片小小的铺子。
我并未觉得特别难受，因为我想，我终于找到我最后的归宿了。这个村庄，每个人的笑容，就是我的心灵港湾，是值得我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也许，我终会埋没于人海中，但这正是我所期望的。我想，我终于可以实现那个誓言了。
村后的樱花树开得正茂盛，小雪正安详地躺在树下。有一天，这里也会成为我的归宿吧！粗壮的树干深深地刻下时间的痕迹。也许有一天，我会离开，但这里的每一丝风、每一片花瓣都会根植于我的心中。我想，这里会是我死前想起的地方。
分别那天，风都对我说：“绮罗，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就让我来照顾你吧！我会让你幸福的。”
我笑着拒绝了。
“我不是因为小雪才……，我是真心……”
“我知道，”我打断了他，“但是，我没有资格获得这种幸福，我，没有办法忘记。”
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我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但我会一直等下去的。”然后，他走了。
也许，时间会不留痕迹地改变所有，也许我终将释怀，也许在多年后的某一天，在某一棵樱花树下，我和风都会再次见面，只是现在，一个人也要幸福。我又开始做梦，做那个樱花的梦，只是这一次，不在痛苦。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