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VER》沁泷

1、THE FIRST LEAF IS FOR HOPE

　　拥有魔力的四叶草，在月光下轻轻摇曳，我悄悄走近，生怕将那叶片上美丽的露珠震落。哦我多想摘取，又怕力道不对，碎了一颗心。四叶草，四叶草，请将幸运赐给我，哦四叶草，四叶草，请将幸福赐给我，心中的人儿，是多么地美好，四叶草，四叶草，请你让他永远对我微笑……

　　——《苏格兰民歌选》

　　THE FIRST LEAF IS FOR HOPE（第一片叶子代表着希望）……
　　斯多德•巴尔纳夫永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像一头龙一样蹲在这个又漆黑又阴森的古堡而不常出去，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是一个顶着伯爵头衔的吸血鬼，而每到一年中最美丽的月圆时分，他管辖下的庞大领地里的民众会送上五个美丽的女孩子给他当作食物。
　　天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其实他只需要一点点血就可以维持十年以上，但是自从那个第一个进入他的城堡只为了穿越他的玫瑰园跟人私奔的女孩子被他一时心软放走以后，这个古怪的规矩就出来了。
　　于是他每年都会为了如何安置那些女孩子而伤脑筋，后来干脆找了个地方开了间酒吧，让那些女孩子在里面工作，顺便赚点外快。
　　每天晚上，他都会坐在自家偌大的城堡里头盘算这一季的花费以及收入——这是他最大的消遣，看着金币银币丁丁当当地流泻让他觉得很过瘾，虽然做这些很花时间，但是他不怕——只要不用木桩（事实上他认为这是极其没有美感的死法）插入他的心脏（虽然这玩意有没有在他胸中跳动过他都不知道），他就会有用不完的时间。
　　于是，如果在晚上有人靠近这幢城堡的书房，他就会听见外界传言为“极其凶残又冷酷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令人畏惧的存在”，正在大大的桌子后面一边把玩钱币一边用羽毛笔沙沙地在上等的羊皮纸上计算开支，还伴随喃喃自语的声音。
　　据说，在这么多领地里，巴尔纳夫家是最富有的。
　　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照旧的圆月晚上，他照旧地在书房里计算开支，也照旧地因为在月光下溢彩的钱币用贵族的方式稍微地表达自己的兴奋心情，但是今晚，有什么不一样……
　　按压着有些酸疼的脖子，他走近书房大大的落地窗，想让自己的双眼放松一下，就在欣赏自家大大花园里的白玫瑰在月光下绽放出妖媚光泽的时候，他忽然看见……
　　一个小小的，披着斗篷的人影偷偷地从高高的围墙上用绳子缒下来，进入了他美丽的花园。
　　天！他忍不住低咒：如果他再坐视不管让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跑到不知道哪里去做跟私奔一样的事情的话，他敢担保下一年民众送上来的就不只是五个女孩子——而这也表示着他的麻烦会加倍。
　　黑色的斗篷被夜风轻轻扬起，露出暗红色的天鹅绒衬里，斯多德从露台上漂浮起来，慢慢地降落在花园中。精致的小牛皮靴子不带声音地在厚厚的草坪上停驻片刻，接着就向那个不请自来的人影走过去。
　　“喂。”在向这个人移动的时候斯多德想了很多种打招呼的方法——以免像上次一样吓到人，但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自己惯用的方式。
　　“啊！”就算他的声音放得再低沉语气再好但那个人很明显还是被吓到了，他缓缓转过头，看见斯多德抱臂站在他身后。
　　“你，过来。” 斯多德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人在听见自己的话以后低着头像认错的小孩子一样慢慢走过来，但是谁知道下一秒——
　　一瓶带有浓烈的上不了台面的味道的汁液被泼洒在身上，当他为了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而有些手忙脚乱的时候，那个人迅速地逃走了……
　　该死的！再次发出不知道是第几次的低咒，斯多德用力地刷洗着自己的身体。那个找抽讨打的臭小鬼居然往他，巴尔纳夫家的主人，五十万民众的支配者，不死的优雅贵族身上，泼了一瓶大蒜汁！
　　是谁说这种东西可以消灭自己的？！再次让水滑过肌肤，斯多德甩着头上的水，恨恨地想着，这种东西只会让他产生厌恶感，而不会让他提前进地狱找撒旦那老头子喝茶叙旧！
　　身上残留着刺激嗅觉器官的可恶味道，斯多德终于放弃在一次沐浴中彻底弄掉这味道的打算，换了一身衣服，重新坐在桌子后面准备每天晚上的必要功课，却发现自己的心被那臭小鬼占据了一个名为“好奇”小角落。
　　不知道在这个小鬼的斗篷下面，隐藏着怎样的面容呢？几百年来，敢这么反抗他的人他还是第一个，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偷进花园呢……抑制不住的好奇从心里缓缓流泻，等斯多德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在桌子后面呆了超过两个小时。
　　发现自己浪费了两个小时在这些无意义的事上面的斯多德，恼怒于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好奇心，皱着眉，他再次站在落地窗前。
　　打开窗户，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晚独有的清冷空气，脑袋变得冷静，他睁开眼睛准备继续他没有完成的工作，但是上天似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因为他再次看见——
　　与昨晚一样的娇小身影在与昨晚一样的墙的位置用与昨晚一样的方法偷溜进来，然后开始在他的花园里头到处翻弄，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很好，自动送上门来了。冷哼一声，斯多德再次从露台上飘下去，准备好好地收拾这个冒犯自己的小鬼。
　　毫无声音地靠近正在专心地在地上寻找些什么的人，斯多德恶质地突然从后面扯掉他的斗篷，同时那个人也随着他的力道转过身来——
　　斯多德在那一刹那的恍惚中以为自己掉进了血的湖泊，猛然回过神，他才发现那个少女有着被所有的血族交口称赞，体内流动着“神圣之血”的人才会拥有的绯红色双瞳。只要吸了这种人的血，那个血族就会变得更加地强大，于是斯多德突然感到自己的獠牙正在上腭里不怀好意地发痒。
　　“放开我！”这么说着，少女努力地尝试从他手中夺取自己被抓住的斗篷，斗篷里的几个瓶子在力量的拉扯下相互撞击，发出了“丁丁当当”的声音，同时某种令斯多德再次拧紧眉头的味道从那些瓶子里飘出来。
　　又想用那一招吗？！不悦地想着，他用纤长的手指扳过少女的脸，直直地看进他的双眼……
　　为了制服这个不听话的小鬼，斯多德使用了身为血族的力量——摄魂术。在看进他闪着幽暗光芒的苍蓝色瞳孔的那一瞬间，意识突然离主叛逃的少女不再挣扎，手缓缓地垂了下来。
　　很好，看来自己的力量还没有退步。对了，上一次使用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一百多年前……算了，管他的。斯多德一边在脑海中回忆他上一次使用力量是什么时候，一边牵着如同娃娃般乖巧听话的少女走进了自家的城堡中。
　　吩咐老仆人倒上两杯茶，斯多德坐在有着燃着温暖火焰的壁炉的会客室内，一边思考自己上一次使用这间会客室是几年前，一边解除了少女中的摄魂术。
　　他左手靠在沙发椅的扶手上，右手撑着脸颊，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女迷茫的眼睛逐渐变得清明，然后嘴巴忍不住张大，打量着豪华的会客室的可爱表情，也没有放过在少女看见那个九世纪的纯银烛台时一闪而过的表情——就像他每天晚上对着那几千箱金币的时候露出的表情一样。
　　这小鬼真有趣。这么想着，他懒懒地出声招呼：“喂。”
　　再次被吓了一跳，那个少女这才发现自己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于是马上站起来，像一只遇到敌人的猫一样对着斯多德露出戒备的表情。
　　“我不会伤害你。”说出承诺，斯多德隐隐地觉得眼前人的这种表情很讨厌——虽然他经常从前来汇报收入的人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但是没有一次会让他像现在这样讨厌。
　　听见这句话，少女稍微地放轻松，重新坐在舒适的沙发椅上，但还是紧紧地盯着斯多德。
　　“你，叫什么名字？”海马决定稍微地满足一下自己叫嚣的好奇心，用悠闲的语气问道。“缇雅。”少女有些不情愿地撇过头，给出简洁的回答。
　　“为什么，要进我的花园？”斯多德发现自己的语言能力有点退步了，不过他不介意，继续问他想知道的问题。“不关你的事。”少女很不配合地给出简单的回答。
　　微微地蹙起眉，“你不愿意说也可以，我会用自己的方法让你说出来。” 斯多德不客气地威胁着缇雅，并满意地看见她垂下头，嗫嚅着说：“我要找四叶草。”
　　一瞬间斯多德以为自己得了幻听：四叶草？！他忍不住大笑起来：“四叶草？！就是那种被上帝祝福的植物？！你居然想跑到一个上帝诅咒的血族的花园里头找那种东西？！哇哈哈哈~~”
　　因为被毫不客气地嘲笑，缇雅气恼地咬着下唇，但是下一刻，一个声音将斯多德的笑声打断：“主人，您家里有那种东西。”
　　丝毫没有贵族风范地惊愕地张大嘴，斯多德看着端着两杯茶迈着标准的英式步伐走过来的老管家：“切诺基，你说——”“是的，上次莱斯特小姐还摘过一株。”躬身放下茶，切诺基用平板的声音回答。“什么时候的事？”“主人，两百年前。”
　　于是海马突然想起来，在两百年前一个温暖的冬曰午后，莉杰拉•莱斯特是如何兴奋地跑进自己的房间，手里捧着一棵又小又脆弱的植物：“斯多德你看！你家的花园里头，居然有那种四片叶子的三叶草耶！”
　　记忆中美貌女子的笑容逐渐清晰，斯多德心中涌起酸苦，硬生生压下因为回忆起往事引起的不愉快感觉，冷冷地问：“那么，就是有罗。”“是的。”“很好，下去吧。”接到主人的指令的切诺基鞠了一躬，迈着生硬的步伐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一时沉静下来，只有壁炉里燃烧的木材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良久，他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那么，为什么要找？”缇雅发现他被左手遮着的眼睛下承载的全是伤痛，不自觉地说了真话：“我妹妹得了病，需要四叶草煮的水。”
　　听见这番话，陷入自己的回忆的斯多德不自觉地冷笑着：“让你每天进来找也可以，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四叶草这东西什么神奇的效果都没有，所谓什么带来幸运，带来幸福，全部都是上帝那个老头子骗你们这些愚民的——”如果有的话，那个女孩子也就不会……
　　“你骗人！一个邪恶的吸血鬼知道些什么！”不甘心自己难得的坦白被人踩在脚下，缇雅双手握拳大吼道，“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随即缇雅就这样冲出了房间，只留下被甩上的门发出吱呀的抱怨声。
　　靠在椅背上，斯多德左手遮着眼睛，不自觉地陷入了回忆中，偌大的会客室里只有木材燃烧的声音与他的喃喃自语相伴：“THE FIRST LEAF IS FOR HOPE……莉杰拉……告诉我，希望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