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终》明烛天南

5、第 5 章

　　“老师，比利时的甜点师讲座，我还是不参加了。”

　　家政科的教师合上记录本，叹口气，“不再考虑考虑吗？这样难得的机会。”

　　丸井沉默，教师站起来，拍拍丸井的肩膀：“有些人有天赋却生不逢时，有些人得到机会却不珍惜。你有天赋和机会，为什么反倒要推开？难道是其实并不喜欢做甜点师？”

　　红头发的男孩子嘴唇颤抖着，“喜欢，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呢？丸井讲不出个所以然。努力通过留学实力审查，拿到去比利时的资格，为的是一个承诺，他对幸村的承诺。可是昨天，他从幸村的病房出来，明白了自己所做的这些，不过是一厢情愿。再精美可口的食物，于现在的幸村又有什么帮助。

　　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我已经尽了作为同学、队友的义务。

　　丸井走过病房的一个拐角，蹲在一盆仙客来，用指肚抹掉一滴没来得及流下的眼泪。他的手肘上一点印记都没有，五分钟前幸村想用自己的全力按住来访者，最终却只能任双手软塌塌地搭在丸井身上。

　　幸村君现在连伤害自己都做不到。丸井咬着自己的手背，想把眼泪压回去。幸村什么都没说，但他茫然的神情比怒吼更让丸井痛苦。

　　救救他，或者让他现在立刻死去。别再羞辱他。

　　丸井没有任何宗教信仰，此时却诚心地祈祷着。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名为生不如死的地狱，看见正在跌进那个地狱的幸村。幸村也一定想过，如果自己的余生要仰赖他人之手，有尊严地死去是更好的选择。然而当他意识到自我了断这个选项也被这莫名的疾病剥夺时，相较于身体，心已经因无法承受而碎裂了吧。

　　“幸村君有什么想要的……”

　　幸村想要病愈，想要出院，想要继续打网球。对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视而不见，丸井说：

　　“承诺永久有效。”

　　多么可笑啊。他所能承诺的，不过是力所能及的东西。幸村想要的，他给不出来，却大言不惭地起誓。他觉得自己能救幸村，何等狂妄的自信。而幸村，这种时候仍然为丸井考虑，“现在还不好说，留到以后……”

　　我还有“以后”，他呢，他的“以后”在哪里。

　　丸井捂住眼睛，压抑地哭出声。

　　幸村君，幸村君。

　　对不起，原来我什么都无法为你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