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大梦三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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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陆云乐这副逗比样，青衣女子轻笑出声“怎么阿赟没同你一起来？”
陆云乐闻言咬牙切齿“他在皇宫调妹子呢！”
青衣女子笑着摇摇头“你呀，哪有这么说自己兄长的呢？阿赟国事繁忙，你做妹妹的更要体谅些他。”
欧阳老板侧首看去，女子神色温柔“你们是嫡亲的血脉，也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
陆云乐住了口……
她想起，面前这个女子，是泱国唯一一个以非宗室女之身得封帝姬，在动乱中守护泱国，以十九岁官拜右相，执政十三载，更曾登上祭台以洛氏血脉之身献祭祈雨的传奇女子……
这样的女子，风华绝世，温柔和善……
可就是这样的女子，她幼年父母双亡，少年兄长因两国交战被暗杀，嫂嫂也一命黄泉，只留了她与侄儿侄女……
她有过青梅竹马，有过许许多多的追求者……
那些人，有的是惊才绝艳的江湖公子，被称为‘留步公子’的陆峥嵘。
‘宁误江南一场烟雨，不拒公子一声留步。’
她曾经和陆云乐怀念提起，那种眼神是藏不住的怅然……
还有那些人……
有的是一国君王，至死弥留都要等她，只为唤一句‘红玉’
有的是江湖豪杰……
有的是仙门俊杰……
可是这个女子，终其一生未嫁。
陆云乐忽然就住了口……
她知道，这个女子与她的先祖陆若水是亲同姐妹的人，她曾经一手建立了陆家的辉煌，也曾经为了她的母亲，而被天骄王禁于宫中二十年不得出一步。
“姑姑……”陆云乐越想越伤感“云乐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
女子怔了一怔，忽然笑到“好孩子……”是她对不住她的……
当年，她答应过自己的妹妹，只要自己还在世一日，便要 护陆家一日的周全，可到头来……面前这个孩子的母亲，她眼睁睁看着她赴死却毫无办法……
望舒连忙蹭过去“姐姐……姐姐我去找糖糖玩，你去不去？”
“这么大了，还要姐姐陪呢？”女子宠溺的笑，却摇头“我今天不想动，你去吧。”望舒哦 了一声便去了。
欧阳少恭沉默……
今日……是洛氏众多子女的忌日，他们死在了蓬莱……
“姑娘！”欧阳少恭忽然出声“泱国之事，在下可否介入一二？”
女子神色瞬间冷了下来，欧阳少恭语气诚恳“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国初平定……”
“不必。”
女子回眸，一双清眸里，竟是盛满了讥诮。
说出的话，一字一句，似敲打在水镜面上“长老大可放心，这一次，再不会有差错。”
“数百年前，一念之差，是我助纣为虐，害了自己的妹妹，更害了我的族人，我的国家！”
她扬起笑容“怨只怨，我的眼力不好，为妹妹选的人，心念念是良人，却不想是头狼……”
“娶了我洛氏的女儿却想灭洛氏全族！”
“尚了我泱国的公主却要谋朝篡位！”
欧阳少恭沉默……
“只是这一次，我虽不会再插手红尘之事，却也决不会再让这样的人出现……来一个，我便杀一个！”最后一字，寒意森森。
欧阳老板抬头看去，女子再不复对陆云乐的温柔和善，眉间满是杀意。
空气似乎一瞬间凝固了……
“陆赟求见姑姑！”
外面是一个男子的声音，陆云乐怯怯的扯扯女子衣袖。
女子声音软下来“阿赟进来便是。”
进来的是一个杏黄衣衫的男子，女子已然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陆大公子又是有什么事需要姑姑帮忙了？”这话很是亲昵。
男子却是有些局促道“……阿赟，想请姑姑救一个人。”
“谁？”
“……姑姑一看便知。”
男子转身，将一个中年的男子硬背了进来。
欧阳老板看到，白珺泽忽然挡在了陆云乐面前，女子脸色一瞬白了……
“黎、睿！”
中年男子勉强靠在陆赟身旁，女子却是冷笑一声“理由？”
陆赟停在原地“……无话可说。”
女子居高临下，看着那中年男子，欧阳老板看到的是一副苍老的面容。
“……升平帝姬。”苍老的男子张了张口，笑出声来。
“朕杀了你的后人，将你的孩子开棺鞭尸，呵、咳咳！成王败寇，如今落在你手里，朕无话可说。”
“我记得，当年我离开时，海晏帝黎宸，曾经允诺过自我之后皇家再无洛氏女。”女子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反而是岔开话题。
“可你还是娶了洛琬音，我再问你一句，洛琬音，究竟是死在谁的手里？”
“是朕杀了洛琬音，你们这些妖孽……怪物……凭什么，谋夺朕的江山，凭什么，左右朕的朝纲。”蓦然，男子激动了起来！
“你们这些活了几百年都不死的妖孽！”
“明明，朕才是天下之主，洛氏又算什么东西！”男子的神色狠戾起来“洛氏凭什么与朕平起平坐，你们都该死！！！”
“她是洛氏女，朕便要事事都听她的么！就连她和黎灏纠缠不休朕都要忍，你们洛氏的女子有几个是干净的！”他恶劣的扯扯嘴角“就连这孩子，都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种！谁知道她心里是谁呢！”
陆赟不可置信的退了一步！
陆云乐一下就毛了，上前一步打了黎睿一巴掌！
“你闭嘴！你他妈的自己找外遇搞小三还敢骂我亲娘！没我亲娘你算个屁啊！要不是我亲娘你他妈的还当什么皇帝，我干父王早把你碾成渣子丢乱葬岗了！”陆云乐动了怒，虽说她没见过洛琬音，但是好歹也是自己这一世的亲娘好不好“我娘不嫌弃你一个小三生的杂种肯嫁给你，你却害死她，你他妈的活该孤独终生！活该你生了十几个孩子就活下来不到一半！活该你孩子都改姓你断子绝孙！”
陆云乐本来就是穿越过来的，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平日里身边人提起洛琬音皆都是爱护赞美之语，听到黎睿这明晃晃怀疑自己母亲清白，再看陆赟这个前世好基友今世亲大哥的受伤表情，陆云乐火力全开了！
“我他妈的还怀疑你干不干净你行不行呢？！你那点比得上我干父王，我亲娘还心心念念着你，我要是她——”
陆云乐一指“我就废了你！让你断子绝孙！你这种人渣也配当爹？！要不是我大哥保你，我早就把你拖到朝堂上一刀刀刮了！”
女子沉默了好一会，才阖眼“凭什么？就凭我洛氏开国！就凭泱国大难之时是我洛氏力挽狂澜！”
“……原来，我洛氏无数天骄的尸骨，换来的就是两句该死！”
当真可笑……
“姑姑！！”陆云乐连忙扶住她。
女子却笑起来“黎睿，我告诉你，洛琬音究竟爱的是谁？是你黎睿！她爱你爱到不惜抛弃洛氏女的尊荣入宫和一群女子争夺一个男人，她爱你爱到你亲手将毒药捧到她面前，她明知有毒却毫不犹豫喝了下去！她爱你爱到明知要死却不肯离开你半步……”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洛氏小姐……可是你黎睿这辈子，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洛琬音！”
“为了你，她不惜跪地恳求黎灏，为了你，她宁愿自逐出宗族放弃她的护身符，为了你，她付出了她所有……”
“你以为她和黎灏有首尾所以厌弃她……可其实，你不过是厌弃你自己……”
女子一脸讥笑“因为你不过是一个宫女所出的庶子！你文不成，武不就，你没有高贵的家世，没有傲人的才华 ，没有父皇的宠爱，你站在黎灏身边连他的侍从都不如！”
“不！！”男子挣扎起来……
“你不相信，你不相信那么好那么优秀的洛琬音竟然会舍黎灏而选择你，你不相信她肯为了你放弃她的家族放弃她的骄傲，你不相信她肯为你生儿育女九死一生，所以你才会亲手杀了她！”
“婉儿……”男子仿佛是清醒了一般，抬头嘶吼道“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我不杀你，反而我要救你。”
“你没有妻子，因为你的妻子被你亲手所杀，你没有儿女，因为你的两儿一女，一个被你亲自下令追杀，一个被你亲手喂下毒药，还有一个，被你当做诱饵推上了战场……”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洛琬音，爱你若生命，你没有皇位没有天下，便连天伦之乐都没有，你无子无后，哪怕死后也无人祭奠……”
“姑姑……”陆赟面色苍白。
“带他去‘问心阵’让他……看看他美好的过往。”
“……是”
陆云乐神色冷下来恨恨骂道“呸！贱人！畜生都不如！便宜他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她永远记得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身体是多么的疼，多么的痛！
真正的陆云乐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竟然舍得下手去毒死她！
黎睿不断挣扎……
女子却只冷冷看着他“你说得对，成王败寇，这世上本就没什么是非对错，蝼蚁尚且偷生，谁不想活下去……”
这话，却是说与陆赟听得。
“好人不长命，可是阿赟，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陆赟脊背挺直，陆云乐意识到了什么，语带哀求“姑姑……”
“除非你踏出那个宫门，否则你就给我好好听着！陆赟，你不够狠！所以你做不了那个位置！谁都想活下去，这世上没什么对错黑白，说到底，谁没有私心？我也不想听那些所谓的天下大义……”女子笑容越发嘲讽。
“我只希望，我的后人……能够平平安安的，人心，都是偏的。”
“是忠臣也好，是昏君也罢……妖魔鬼怪神仙精寐，无需追究，你是陆家的人，是我的后人，这已足够，你的来历，我不必追问也不想追问。”
“所以阿赟……你要什么时候，才肯放过自己呢？万里江山，你不能一肩提，何况他早已不是你的父亲。”
望着陆赟的背影，女子一字一句道“昭明太子已死！”
陆赟沉默一息，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旁人“昭明已死。”
这个孩子，是真心的当黎睿是父亲，以至于伤得这么深……
其实她早有怀疑，也早都明白，陆赟和陆云乐，是也不是陆家子嗣，可是那又怎样呢？他们做了她的侄儿，妖魔鬼怪，神仙精寐，都是过去了。
人们常说洛氏护短，其实该说，洛氏的人自私至极。
包括她这个所谓被世人奉为救星的人。
一样如此。
欧阳老板看向女子的目光，惊讶，赞叹……
女子性软，这世上有凌云之志的女子不少，但是能坚持到最后的却寥寥无几，而这个女子，他看得出来，却是难得的英才……
陆云乐小脸都白了……过了好一会，才哭出声来“姑姑……我、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她穿越的事，她从来不敢和别人说，但是如今明显自家姑姑是知道的……
“……我没害人。”陆云乐只能这么说，当时她穿越来的时候，正是原主九死一生，向来是她死了她才穿越的。
真正的陆云乐不是她杀的……
“我知道，云乐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女子温柔的摸了摸头。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欧阳少恭连忙起身“姑娘慢走，我派人送送姑娘……”
“不必了，左右都在这个地方。”女子淡淡拒绝了一声，便走了。
欧阳老板看着她，想起之前见面——
那时候，刚刚听完了另个自己的人生，他正是一片茫然，加上伤势甚重……
行至下层便失去了意识，待醒来时候，却是另个地方。
床旁的小桌上放着一碗粥，隐隐药香，他心下好奇，推门出去，穿过幽静的庭院，风尾森森，湘竹潇潇。
那院子很是别致，除了内院，便是一片水……
水旁是一个女子，青衣青衫，正在看书，听到声响，抬眸一望。
“醒了？”
女子声音带了几分江南软语的味道，老板拿不准她与这里楚长琴是什么关系，是以便按礼回了一句“多谢姑娘。”
令他惊讶的是，女子对他疏离的称呼并无见怪“本想来会一会故人，不想竟见长老在自家门口晕倒，倒是让我惊讶。”
语中竟有几分讽刺的味道。
老板抬眼看去，女子漫不经心的抬眸“你……这几日安心休养，我这还有些丹药，妹妹在义父哪里还有些日子才回来，放心，我不会告诉妹妹，也免得她担心。”
这话……似乎和那个楚长琴又十分熟悉，老板更加拿不准。
女子也并未追究，说完后收起书便踏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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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暂时未找到回去的办法，欧阳老板也只好在青玉坛里乱逛了……
这里的青玉坛与他的世界的青玉坛并不相同，抱着研究的心里，欧阳老板开始了饶有兴趣的研究青玉坛……
青玉坛上层永夜，风景清幽，一阵箜篌之音飘来……
如昆山碎玉，凤凰鸣叫……
似芙蓉泣露，花落无声……
一向喜爱音律，欧阳老板抬步向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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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愁好久没来看我啦！”
——是那个叫红玉的女子？欧阳老板有些惊讶。
“你呀……这青玉坛有助你的修炼，等你情况好些了，咱们就回洛神宫。”
“好啊，等我报了仇，咱们就一起去！”
沉默片刻……
“……昙儿，望舒她……已经嫁给楚长琴了……义父也已经点头，你……”
“那又怎样？！”一声冷笑“那个怪物害死我们那么多亲人！让他偿命，都是轻的！”
“那怪物自己渡魂活不下去了，就想拉着月姐姐一起去死！”
“他勾结叛逆□□，自己一句守护洛氏就想要躲两百年！！！做梦！！”
“渡魂！真是恶心！”
欧阳老板勾起嘲讽的冷笑……
果然呢……
世人都是如此……
“……昙儿，这两百年来，我一直在想……”
“当年，我之所以劝望舒嫁给楚长琴……说到底，不过是我自己的私心，楚长琴他害死了那么多人，让无数无辜之人受苦，他死有余辜。何况他为了活下来而渡魂，每一次渡魂，便是断一个人的轮回路，说是让他下地狱都不足为过……”
“那你还让月姐姐嫁给他？！”
“可我，不忍心我自己的妹妹也赔进去。楚长琴是该死，可是我却看出来望舒她是真爱他的，我不想管楚长琴的死活，可我不愿意我自己的妹妹痛苦一辈子……”
“就像……你我一样，遗憾一辈子。”
一刻沉默……
“我一直想，我们恨楚长琴，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害了我们的亲人，颠覆天下，毁了…”似乎说不下去了。
“可是扪心自问，谁没有私心……谁不偏心呢？他杀人无数，可我们又干净么？你我手里的人命难道比他还少？”
“这不一样！！！”那叫昙儿的女子反驳“我们是为了自己的家族……”
“没什么不一样的！说到底都是各为其主，他想活下去，我们却是为了权力。谁又比谁高贵？！”说罢，她低低笑了两声。
“蝼蚁尚且偷生……他只是想活下去，可我们呢？为了权力，你挣我夺，灭门抄家。打着国家大义的名字，作的却是杀人害命的事，怕是还不如他吧。”
“他只是想活！而我们，却是活的好好地，荣华富贵名利都不缺，却偏偏要去争去抢，去杀人，去害命！我们比他更恶心！”
昙儿一时无声……
“可他……就是怪物啊！只能靠吞噬他人魂魄偷生，不是怪物是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渡魂那个人，不是楚长琴，是我们的亲人呢？”
“你说什么！！”
“如果……是我们的亲人呢？我们的爱人呢？我们真的会这样想么？恐怕会忍不住杀人帮他渡魂吧。”
昙儿一时无声……
欧阳老板听到女子已经笑起来“谁也莫说谁啦，都不过如此……我们为了那个天下大义不得好死，我们的后人却在我们死后被人算计至死，死后还要被开棺鞭尸，我们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可以谁愿意过着金戈铁马朝不保夕的日子？！如果可以谁不想和自己的心爱之人赌书泼茶作诗论画！”
“你、我，小曦，阿幼朵……还有不知道多少的亲人，付出了自己的爱情，自己的生命……得到的，却是一句该死！”
其后便是啜泣声……
“我曾经无数次想……如果，我们不是在哪个位置上，你与慕容白，我与峥嵘，小曦和长平，会不会就会不同！”
“没有如果……这世上，没有如果。”
欧阳老板听到那叫昙儿的女子轻声接了一句。
“姐姐……你说了这么多，其实，无非是劝我，不要再去报复楚长琴对不对？因为姐姐知道，一旦我动手，便是不死不休，姐姐丢了那么多人，不想再丢了月姐姐。”
女子蓦然无声。
昙儿却继续道“……我也不想的……可是，若是连这个都不做，我还能做什么呢，今日是他们的忌日，我却连去蝶动谷上一炷香都不能。”
是谁的错？
那个乱世，无数惊才绝艳的人落得漂泊流离。
他们都是好人，有的天真有的温婉，有的果决有的优柔，甚至……有的是贪生怕死的，可是都是好人，唯一错的，是他们不该生在那个狼烟岁月。
“我倒宁愿……他们能如太子长琴一般渡魂，杀多少人我不在乎，我们还能团团圆圆的在一起……”
欧阳老板一怔……
巽芳……
他想起了巽芳，那个不在乎他过往的女子，可是到头来……
他竟没想到，不仅这个世界里的自己能够有另一番人生，得到一个真心爱人，便连这个世界里的女子，都如此不同……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大梦三千【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