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剑]何红药重生》衣青箬

32、番外·我不配

　　温仪最害怕的问题是，“娘，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是夏芳菲最喜欢问她娘的问题。

　　“娘，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夏芳菲再一次问道。

　　她出生在春天，所以便有了这样一个美丽的名字。名字是刘岱取的，希望她也能如春花般娇嫩灿烂，芳菲无限。

　　夏芳菲的确是长成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而且相比于母亲的温柔似水，在南疆长大的她，性格更加活泼外向，有一把好嗓子，穿上南疆的本地服饰，根本分辨不出她和其他同龄的女孩子有什么不同。

　　除了她怎么晒也晒不黑的皮肤。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外放的性情，所以对于父亲始终“出了远门归期未定”这件事，夏芳菲相当的看得开，并未因此受到什么不好的影响。

　　这令温仪感到十分的欣慰。至少她从前所担心的那些糟糕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但也是因为这样的性情，让夏芳菲心里想到什么，就能问出口。所以这个问题，她时常挂在嘴边。

　　对于母亲口中出现次数寥寥的父亲，夏芳菲显然很感兴趣，并且只要一有机会，就来缠着温仪问。

　　哪怕是再不愿意提及以往，被这样撒娇痴缠着，温仪也总是会忍不住，透露一点点。

　　一点点加上一点点，慢慢累积起来，也会变成很多。而夏芳菲对父亲的所有想象与期望，都来自这些只言片语的描述。

　　我爹是个大英雄。

　　这是夏芳菲本人从那些短而含糊的词句之中，总结出来的结论。她为此骄傲，并且以无限的热情，探究着父亲的一切。

　　可惜温仪并不肯告诉她父亲的名字。夏芳菲想，爹既然是个大英雄，那么江湖之中，肯定会有他的传闻，只要知道了他的名字，她便能知道一切有关于他的事情了。

　　不过就算温仪不说，也完全不影响她的热情。

　　她问过五毒教的其他人。奇怪的是，大部分人都并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最明确的答案，也不过是知道，母亲是在有孕之后，才来到南疆的。父亲并没有跟来。

　　究竟是为什么，夏芳菲自己也脑补出了一台大戏，并且为之如痴如醉，渐渐相信父亲当真是自己幻想之中那样的大英雄了。

　　温仪对此并非毫不知情，但她却无从解释。

　　她不能告诉女儿，你父亲不是个大英雄，相反，他只是个困囿于自己仇恨的可怜人。当我决定生下你时，其实早已与他断了关系。

　　她愿意女儿心怀希望，假如那样能够令她更快乐。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她父亲已经过世了呢？”何红药曾经这样问过。

　　温仪苦笑。这还当真是何红药的风格，恨之欲其死。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点都不奇怪。

　　可她不是。对温仪来说，夏雪宜纵然有千万种不好，可她是真正爱过他的，明知道两家人有仇，明知道不应该，还是情不自禁的爱上他。

　　——在那个时候，其实她自己，同现在的夏芳菲，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将夏雪宜设想成了她们生命之中的大英雄。

　　温仪坚信，自己爱上的人是个英雄。既然如此，让夏芳菲这样以为，也并不算什么错处。

　　何况，“我并不希望她成为一个没爹的孩子。至于真相，等她渐渐长大，永远也等不来那个人，就会明白了。”

　　这是属于温仪的温柔。

　　何红药对此非常难以理解，“芳菲已经长大了，迟早有一天会进入江湖之中，到时候，说不定会碰到他。”

　　夏芳菲的长相与温仪如出一辙，又是来自南疆，夏雪宜不可能认不出来，到时候，恐怕又是一场波折。

　　温仪却只是微微一笑，“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也许我会将真相告诉他。”

　　何红药以为她说的是将真相告诉夏芳菲，所以并没有在意，也只能尊重她自己的选择。

　　可实际上，温仪说的是“他”，是夏雪宜。

　　如果当真命运安排，让父女二人见面，到那时候，也许她就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夏雪宜，“夏大哥，我给你生了个女儿。”

　　虽然他们此生已经没有了缘分，她也早已对夏雪宜死心。但是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她相信他们之间，是有过片刻真情的。

　　她这一生只爱过这一个人，哪怕说放下了，但始终也不能让自己再去爱上别人。夏芳菲，便是夏雪宜留给她，最好的礼物。如果不是有这个女儿，她都不知道这么多年，自己要怎么坚持下来。

　　也要让夏雪宜知道，她，并没有背叛过她，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

　　也许到那个时候，她的心里，才能够真正的将这件事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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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仪一直觉得会有这样一天，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也或者，无论这一天来得有多晚，她都无法做好准备。

　　夏雪宜出现在了南疆。

　　究竟为什么来到这里，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花费了十多年的时间，他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报仇，也成功了杀死了一部分人，但始终没有能够瓦解温家堡，问夏家堡的几十口人，为自己的父母，大姐报仇。

　　浑浑噩噩，凄凄惨惨，就这么过了十来年。

　　有一天，夏雪宜守在温家堡门外，照着春日的暖阳，忽然之间就有些明白了，也许这辈子，他都不能够复仇了。

　　然后，他就只身一人，来到了南疆。

　　在街上碰到了春花一般的夏芳菲。只一眼他就认出了那张脸。他这辈子也只爱过这么一个人，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夏雪宜没有敢上前。相反他将自己更深的隐藏起来。相对于那个年轻活泼的女孩子，现在的自己，是那么的颓废污糟，他甚至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

　　却又忍不住的在意。

　　温仪真的嫁人了吗？她过得好吗？这就是她的女儿吗？

　　于是他偷偷跟着夏芳菲，找到了温仪的住处。

　　她们母女二人如今并不住在五毒教里，而是在山下的庄子安了家。平日里温仪跟着村子里的妇人一起做些活计贴补家用，同时还教村子里的孩子读书识字。

　　夏雪宜藏在阴影里，看着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个容貌相似的女人。他没有在这个家里，看到男主人的踪迹。

　　然后他听到夏芳菲问，“娘，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你不是说，你爹是个大英雄么？”

　　“可那是我说的，娘你一次都没有承认过。”

　　“好好好，娘说，你爹是个大英雄。这样，你就满意了吧？”

　　“娘你就是在敷衍我！我长大了，会自己去找我爹的！”

　　“夏芳菲，不许胡来！”温仪厉喝。

　　藏在阴影之中的夏雪宜想。原来她的名字叫芳菲，真是个好名字。

　　原来她姓夏。

　　藏在阴影之中的人，眼眶骤然红了起来。

　　他悄悄地来，又悄悄地离开，只给温仪留下一句话：别让她知道我是她爹，我不配。

　　我不是个大英雄，所以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