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苍女帝》唐酒卿

20、章十九 夜海生死

　　两人的默契显然让死人眼们始料不及，十人的队伍现下仅剩六人，水中的十人还有八人。一个照面就死了六个人，是他们意想不到的。
　　九韶嫣也意想不到，根本没有料到他们的默契会这般的好。要知道从方才追来开始，直到萧野出现，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一句对话和交流。
　　长皇女在他结实的臂弯里怦怦直跳。
　　萧野就要淡定的多，他最清楚为什么。九韶嫣当年的搏击术的基本功改造是他手把手教的，其中不乏他自己摸索出来的习惯技巧，而九韶嫣这些年从来没有落下过练习这些基本。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们后来的招式延伸都脱不开基本，也就是说两个人的招式不存在抵触和排斥，甚至能够很好的交融合力。
　　至于时机为什么也能把握的十分好，那就是两个人能否托与信任的内心了。九韶嫣是觉得像枭主这样的强人没理由坑害她这么个无名小卒，而萧野是怎么想的，恐怕只有枭主自己知道了。
　　只可惜那样水乳相交的境地他们现下是做不到了。
　　死人眼对他们警惕的后退，十四个人都没尽了水中。
　　萧野也在下沉，真气不该浪费在水面上。九韶嫣却瞪大了眼，“老大，我不会凫水！”
　　“吸气。”萧野一把撤掉她腰间的腰带，将她翻到自己的背上，用腰带把她和自己绑紧。九韶嫣趴在他背上，水已经漫到了他胸口，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两人登时漫进了海水中。
　　咕嘟嘟的气泡从九韶嫣那里冒出来，她老实的趴伏在他宽挺的背上，尽量减少自己带给他的负力。
　　夜下的海水中模糊昏暗，九韶嫣什么都看不清。她对水下干架这事还不如北海之滨的任何一个渔家的小童，致命的就是她不会凫水。如今只能闭气的时间比普通人长一些，但也仅仅是长一些。
　　得靠枭主了。
　　萧野入水后相当的灵活，速度甚至比他在上面还要快。他摸上九韶嫣的腰，让九韶嫣捏紧了他肩头的衣衫。
　　他只抽出了长刃，没有多余的动作，九韶嫣收紧的手指渐渐松开。女子出奇柔韧腰肢的触感让人着迷，他狭眸半敛，神情没有丝毫的波澜。
　　死人眼们入水后灵活的像鱼，身体不可思议的曲动弧度，同样快的吓人。长刺的优势终于突显出来，他们在水中快速游窜，手臂下的长刺吞吞吐吐，就像是从臂下生长出的身体一部分。他们随心所欲的运用，熟稔感十分。
　　他们简直像是为了水下偷袭而生！
　　快速围绕的死人眼们圈出水涡一般的队形，将两人围困在其中。萧野并没有像寻常人握兵器一般的握九螭刃，他握着刃柄，长刃顺着手臂倒伸，刃锋森然的露出在他腰际一侧。
　　死人眼们动了，长刺整齐的滑刺出，在他们快速的游动中连成了具有刮刀一般的效果。一旦被刺住，就会立刻被卷进刮刃的前锋，不死也重伤！
　　萧野同样动了。他身形游动的很快，带起的水流让九韶嫣长长的墨发荡在身后。美丽尽现的瞬间，他已经侧身抵撞在长刺尾末上的，腰侧倒露出的刃锋以一种刁钻古怪的角度直接撞没在对方的胸口。紧接着刃锋奇异的旋转，伸穿出肘下，再一次没进另一人的胸口。
　　还有十二个！
　　萧野看似瘦挺的身躯爆发出的力道让人害怕，九韶嫣趴在他背上，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似有似无的衣物下肌肉是如何的结实和充满力量感。他的肘刃再一次撞杀两人，另一只手劈扣住另一侧冲来的死人眼，对方骨节嘣的断开，如果能传出声音会更具震慑力。
　　还有九个人！
　　九韶嫣口中咕嘟嘟的泡泡也冒的多了。
　　被干掉的尸体漂荡过身侧，萧野抽下他掌下的长刺，和长刃左右并用，笔直的贯穿尸体下方的某处，血色弥漫。
　　身后的九韶嫣忽然动了动，萧野几乎是立即回身劈手，长刺突穿过对方偷袭的胸口。
　　血和九韶嫣的泡泡冒的更多了。
　　还有五个人！
　　萧野带着她迅猛的游动起来，后边追来的死人眼们不死不休。海水在一阵搅动中水流横窜，血腥味合着海水开始漂动荡远。
　　迟早会引来其他东西。萧野最清楚，但他似乎不欲逃，仅仅只在这片游动滑窜。死人眼们追的紧，他也游的快。
　　海水很快动荡起来，什么庞然大物被血腥味吸引而来。死人眼们根本不变色，他们只盯着萧野，不在乎其他任何的动静。
　　刺尖突的更长了，他们追游的距离渐渐缩短，向钢针一样的疾扎而来。
　　萧野直迎着庞然大物而去，水浪翻动，什么东西迅疾的呲开它一口的锐牙，猛扑撕咬向他。萧野倏地向上抽身，后方追游迅猛的死人眼和前方的锐牙参差的鲨撞在一起！
　　血瞬间爆开，为首的两人连反应都未来得及便被撕成碎片。稍后些的三人突然推出其中一人，猛甩向向上游动的萧野，随后剩下的两人转眼也成了血渣。
　　被甩出的死人眼突出长刺，狠厉的要从九韶嫣背后贯插进萧野的后心。
　　九韶嫣那一口气也尽了，被灌进口鼻的海水刹那呛溺住。萧野反手按下她的后脑，有些粗鲁的推开狐狸面具，偏过头准确的吻住她。他旋身长刺插穿对方，死人眼口中血沫溢出，却也狠力的推出自己手中的刺。
　　萧野将她拽回怀中，渡气不停，继续向上游。
　　九韶嫣被呛的眼睛都红了，狐狸面具已经不知被冲到了哪里去。她白皙的脸上蹙眉却并不害怕，一双月眸少见的瞪圆，澄澈的倒映出他敛眸苍白的脸。海水昏暗，模糊斑驳的水影让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按在后背的手掌力道之大让她咋舌。
　　九韶嫣觉得他似乎被自己盯的有些恼，碾覆着的唇让她有些发麻发痒的感觉。
　　一直到萧野划动的手臂都缓慢下来时，他们终于浮出水面。九韶嫣后仰起头，猛烈又贪婪的喘着息，发湿漉漉的贴在颊面，整个人颇显狼狈。萧野就要平淡沉稳的多，他没做停留，依旧拽紧她在怀中，开始向根本看不见的海岸游动。
　　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因为没人知道撕咬完肉渣的鲨何时会追上来，没人蠢到在此时多说废话来浪费体力。
　　可是夜色中根本看不见任何海岸，九韶嫣能感觉到自己这个包袱在他不断地慢下游动中越发累赘。让她吃惊的是，枭主只拽紧她，没有丝毫要抛下这个累赘的意思。
　　萧野渐渐有了喘息声，他的脸色似乎更白了些。九韶嫣从他喘息声中听出了不同寻常，她一惊，摸向他腰侧。他果然迟钝了下动作，有些凶恶的瞪了她一眼。
　　“老实点。”他语气不稳，漠然的感觉依旧冷的像冰渣。他用力将九韶嫣滑下的身子向上拽了拽，额角滚动下冷汗。
　　“你受伤了。”九韶嫣手掌覆按在他腰际，她被海水冻的冰凉的手能够感觉到他腰侧温热粘稠。“得找到地方止血。”
　　他清俊的侧脸似乎在忍受什么，她能看见他额间突跳和冷汗津津。“刺上有毒，”他按紧她的手，用一种平淡从容的语气安抚她隐藏起的颤抖。“帮我按住伤口，马上就到了。”
　　他顿了顿，缓慢又清晰的吐出两个字眼。“别怕。”
　　九韶嫣按住他腰侧的伤口，抬头对他弯眸一笑。“好歹你是个老大，我怕什么。”
　　萧野没回话，因为他的脸色非常不好。九韶嫣按紧伤，也抿紧唇线。
　　夜色茫茫，萧野凭什么找清方向九韶嫣不知道，但她得信任他，必须得信任他。否则光是这漫无边际的游动和冰凉就已经足够她消耗掉所有的希望，这不是她过去和现在所擅长的任何一种场景。在海上不会凫水无疑是致命的。
　　萧野的动作越来越缓慢，汗打溅在九韶嫣颊边激起的是无边无际的颤抖。他们渺小的像是一粒尘沙，在汪洋中飘荡。
　　相信他！
　　九韶嫣的手指已经冰凉到不能弯曲，她保持着按紧他伤口的姿势，冻的牙齿发颤。眼前的苍茫开始模糊，她咬了咬唇，让自己清醒一点。
　　萧野突然拉紧她，狭眸盯着她，凶狠又冷冽的盯着她，有些粗暴的板起她的脸，“和我说话，说你的一切。”
　　九韶嫣强打起精神，冲他笑了笑。脑中却昏沉又隐痛，她快要到竭尽了。
　　“你比我强。”老半天她才颤着牙齿挤出一句，“我……”她努力张大眼，只能看见茫茫的海面。这里没有她回家的路，她回家的路在哪里，她自己已经都要忘记了。
　　“我……”
　　“继续说，”萧野带着她游，一遍遍的在她耳边重复。“不要停下来。”
　　不要停下来。
　　九韶嫣昏沉沉的想，不要停下来？是指她回家的路吗，不要停下来，不要……停下来。
　　“少言。”他板着她下颔的手力道大的像是要捏碎她，“说话！”
　　少言。
　　少言。
　　她明明告诉过他她叫做少朔，他怎么叫她少言，他怎么知道她叫少言。
　　“你又忘记我了，你这家伙……”
　　她终于沉寂下去，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止境的深渊，没有任何回忆的画面，却能一直反复听到他的这句话。
　　你又忘记我了。
　　你……
　　九韶嫣昏沉的喃喃，感觉就像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