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十二年》邓彣

67、第66章

　　牛德辉进门的时候，很是怔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坐在老董事长旁边的，应该是他的大外孙——杜瑾。

　　杜瑾和沈瑜小时候长相几乎一无二致，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步入社会以后，因为环境、性格、经历的不同，相貌上也有了些许的差异，再加上两人气质的不同，现在，只要是和他们接触过的人，基本上都能很容易地区分出二人。

　　杜瑾的性格在成熟之上表现出来的更多是一种内敛，或许是因为除了演戏之外，不怎么表达自己情感的缘故，严肃惯了的表情也就显得比较淡漠和冷然，让人一眼望过去就觉得不容易接近。沈瑜虽然因为肩担着一个大公司的重任，为人处世这些年也变得稳重不少，但是气质却并不显得咄咄逼人，就如同被打磨过的石子一般，你知道他坚硬，但是却又觉得他闪亮润泽，不会伤人。

　　牛德辉在沈瑜和杜瑾初中以前是同时见过两人的。那时候中宇虽然已经颇具规模，但还没有发展壮大到现在的地步，他有时上沈晋遥家拜访，偶尔会碰到沈芊寒暑假的时候带着两个儿子回婆家小住。

　　但是自从沈芊过世以后，他就只在沈家或者公司见过沈瑜了，要不是对双胞胎印象太过深刻，加上他本身对集团未来可能的接班人十分关注，他也不会在看到华典资料的时候，一下次就从杜瑾的名字上反应过来。

　　杜瑾的记性本来就好，虽然已经有十几年没见，但是牛德辉的相貌除了变老了一点，其实并不难认，加上刚才沈晋遥也提到了他的名字，所以，看到牛德辉站在客厅里有点发愣，他主动站起身，颔首打招呼道：“牛叔叔。”

　　牛德辉有些不太自然地点头答应，然后，又把目光移向了沈晋遥，面露些许难色。

　　沈晋遥本就不想当着杜瑾的面说公司的事情，见了牛德辉手里的文件袋，他跟杜瑾打了个招呼后，就带着人去了自己的书房。

　　“外婆，公司最近有什么要紧事吗？”觉得牛德辉看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而且他也知道外公已经有段时间不管公司的事了，所以对于牛德辉的来意，杜瑾不由产生了好奇。

　　具体怎么回事严桂香也不太清楚，但是她上次吃饭的时候，在旁边也听了那么一耳朵，知道牛德辉先前好像对沈瑜的一些做法不满，也就没有隐瞒的把自己知道的都对杜瑾说了。

　　听完外婆的话，杜瑾若有所思。

　　如果上次来找外公是因为不满阿瑜对他分管事务的干涉，那这次总不会是来特意看望外公，或者是悔过的吧？联想到牛德辉刚才看到自己的表情，杜瑾心下更是有了几分猜疑。

　　看外孙还站在那里注视着楼上的书房，严桂香笑道：“不要紧，你放心，你外公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心里明白着呢，哪能因为外头人的几句话，就对自家亲孙子生分了。”

　　杜瑾却不像外婆那样确定，他沉吟道：“那也不一定，现在许多外国大公司的创始人都没有把公司留给子孙，而是聘请了职业经理人。而且，我也听说，国内首富也没打算把公司传给儿子。”

　　严桂香听了，却是笑了起来。她对自家老头子还是很了解的，就以老头子那个护短的个性，她才不相信他会舍得把那么大一公司交给外人呢。

　　于是，她又开口道：“那些外国人不外国人的我不知道，但我晓得你外公可是一心想着留些什么给姓沈……”

　　话到一半，发现不对，她突然住了口，然后又把话题转到了牛德辉身上：“你外公说了，老牛只是看这一年时间他真不再管事了，阿瑜性子又好，就做主享福享习惯了，现在被阿瑜稍微敲打一下就有些坐不住了。总归不过是几乎话安慰安慰老牛，打发过去也就算了，你就不用担心了。”

　　严桂香是这样想的，可是书房里的情形，却并没有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打发过去就算了，相反的，沈晋遥在和牛德辉交谈过后，表情就变得有点严肃起来。

　　前次牛德辉专程来邀请的临时董事会，沈晋遥并没有参加，现在牛德辉亲自过来送董事会决议和华典项目情况，也可以解释得通。

　　上次沈晋遥让沈瑜不要搭理牛德辉的牢骚，现在再看到牛德辉来，他心里多少有了点数。

　　于是，在牛德辉讲完公司的事情以后，沈晋遥点了点头，却是说起了另外的话题。

　　“我现在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越来越力不从心。阿瑜和阿瑾也都快近而立之年了，下周就是他们生日，我打算等他们生日过后，就把手里的股权移交下去。你作为公司的老功臣，到时候，可要在阿瑜身边多指点和帮忙啊？”

　　牛德辉没想到这次来会听到这样的交代，虽然对于公司彻底移交给沈瑜他也是早有心理准备，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沈瑜之后要是再提拔新人，那自己以后在公司分量就会越来越轻。

　　现在有老董事长的面子在，他在公司还颇有权信，如果不趁着沈瑜目前尚未站稳脚跟的时候多为自己争取到些利益，等沈董真的全部退下来，那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这么想着，他在表情上就有几分带了出来，只见他面带犹疑地开口道：“沈总要接手公司也是早晚的事情，我从公司成立之初就在这里上班，对公司自然有着深厚的感情。不过，董事长，您现在就要全部交接的话，是不是还有些早了啊，沈总毕竟还年轻，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您给他把把关、掌掌舵的。”

　　看到沈晋遥不置可否的表情，他又道：“就拿这次华典的案子来说，我本来以为，沈总会插手是因为阿瑾的关系，又或者是我哪里工作做得不够好，才会让他亲自参加方案制定会议。哪知道……”

　　看到牛德辉欲言又止的表情，沈晋遥原本不动声色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些疑惑，他跟着问道：“哪知道什么？”

　　“哪知道……沈总竟然是因为合作券商制定新方案的那个女孩子才插手这件事的。虽然说，年轻人嘛，为了感情，容易意气用事，但是作为一个公司的领头人，这样的做法未免就有些轻率了。有些事情我们外面人不好说什么，如果有您在的话，至少在大方向上沈总也不会出岔子。董事长，公司现在还是离不开您的啊！”

　　“女孩子？”沈晋遥有些疑惑地重复道。其实，这也不是在问话，他只是想到了上次来家里的那个女孩，似乎就是在券商公司工作。

　　但是，可没听讲她的工作和中宇有关系啊？

　　以为沈晋遥是在问那个女孩的情况，牛德辉跟着就说：“对，华典项目中，我们合作券商万信公司的一个员工，很年轻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我也打过交道，能力还是有几分的，但是……”他顿了顿，又道，“我也是听公司员工说的，说万信那边有些关于这个女孩不大好的传闻，有些还和沈总有关，又有人说那女孩就是沈总的女朋友。”

　　牛德辉当然不会无的放矢，他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自然不缺人脉，万信的中高层他都有认识的人，稍微打个电话聊一下，就知道他们沈总在万信是有了个红颜知己，并且那个女孩最近在公司里的确也惹出了点事。

　　看沈晋遥虽然没有开口，却认真在听自己讲话，他继续说道：“这还是从外单位传到我们公司的，不管怎么说，在项目合作期间，传出这样的风声，毕竟是不太好。”

　　沈晋遥送牛德辉出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虽然不显，但杜瑾明显感到气氛有些不对。

　　他一直在客厅里，等看到外公送走客人回来时的脸色，心里就微微发沉。

　　中宇集团虽然是外公一手创立的，但是后期又是融资，又是上市，在对其他企业的兼并和合作过程中还有着股份和利益的交换，所以，外公在集团中也不是说就可以完全不顾及其他人的想法和感受。

　　虽然杜瑾不觉得外人的几句话就能让沈晋遥对沈瑜的能力起了什么怀疑，但是对方的表情多少还是让他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心里沉思着，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晋遥就已经先向他问话了。

　　“上次来我们家的小吴，她和你也是高中同学，你对她现在的情况了解吗？”

　　杜瑾一愣，他以为牛德辉来说的是沈瑜的事情，没想到外公在人走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关于吴一零的。

　　“外公还想知道什么？上次她来的时候，外婆不是问了人家很多问题？”杜瑾没有回答沈晋遥的问话，而是试探性性地反问道，但是却并没有得到沈晋遥的答复。

　　“哦，是问了点，嗯……感觉好像也不是很了解。”说到最后，沈晋遥几乎有些喃喃自语了。

　　“对了，你今天就留家里住吧？正好等明天阿瑜过来，我当着你们俩的面把公司的事情交代了。” 突然的，沈晋遥又不再说吴一零的话题了，他像是回过神似的，转而又提起了先前被牛德辉的来访打断了的话题。

　　杜瑾这次没再推拒什么，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许，明天阿瑜过来，就能知道外公为什么会突然问起吴一零了。

　　沈晋遥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不仅杜瑾看出来了，和他生活了快一辈子的严桂香自然也没有错过。

　　严桂香原先也没在意，老头子的性格刻板惯了，说到公司上的事情，他会严肃起来也不奇怪。但等到中午，发现向来有午休习惯的沈晋遥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不睡觉，她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老头子，怎么回事？是不是牛德辉来说了什么？”

　　“我先去书房一趟。”没有回答严桂香的话，踱了半天步子的沈晋遥忽然开口道，然后，就走出了房间。

　　没过一会儿，沈晋遥又回到了房间，严桂香这才又问道：“今天牛德辉过来又说什么了？是关于阿瑜的？怎么从他走了以后就见你不太高兴？”

　　沈晋遥这才把牛德辉上午说的话告诉了严桂香，然后又接着道：“我刚才去给以前经常合作的一家事务所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帮着查一下那丫头。之前阿瑾和阿瑜都说认识那女孩，又是高中同学，我也就没让人仔细打听人家情况。现在看来，还是要摸一下底的好。”

　　严桂香也没想到牛德辉过来是说这样的事，但她并不像老伴一样对这事看得很重，反是安慰道：“要真是阿瑜喜欢的人，就算是项目合作时候谈恋爱也没关系，人家多少人不是工作中接触，然后看上眼的啊，哪就像你这么小心谨慎了。”

　　沈晋遥摇摇头，对严桂香的说法并不赞同：“那不一样，阿瑜要是一般的上班族，这样认识的女孩也没什么。但是这个丫头，既然在她们公司里有不好的传闻，那就肯定是空穴来风，事必有因。人家总不会好好说她这些事，况且……”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担心这个女孩是借着工作的机会接近阿瑜，又利用阿瑜来促成工作上的事情，做事这样两头巧，心机太重！以阿瑜现在的位置，不一定要找个能在事业上帮助他的伴侣，即使他需要事业上的左膀右臂，这种不走正道的女孩子，也不适合！”

　　严桂香这次也不说话了，到底是自己亲外孙，要是真找个心术不正、心机重的女孩子，她也是不愿意的。

　　反正只是先调查一下，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到时候要发现那女孩不是老伴所想的那样，他们也就当着没发生过这件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