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十二年》邓彣

28、第27章

　　周一的上午，杜瑾开车带着沈瑜一起送杜学邦去了机场。

　　候机大厅里，杜学邦看看两人，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叮嘱沈瑜没事就多回去看看沈晋遥和严桂香，然后就上了飞机。

　　之后，杜瑾没有再回千园，而是和沈瑜直接回到了市内的公寓。

　　对于昨天的事情，沈瑜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回到家以后，看着杜瑾又变得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他忍不住一股怨气涌上心头——整天一张木头脸，想什么坏主意别人都看不出来，还会给人搞突然袭击，性格真是越来越乖张了！

　　于是，他靠在杜瑾的房门口，看着正在换衣服的杜瑾，略带嘲讽地开口道：“阿瑾，我发现你年纪越大，真是性格越恶劣了！小时候明明还是挺可爱的一个人，还会和我一起抱头大哭，现在却是越来越讨人厌了！有没有人说过，很烦你这张除了帅、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脸？”

　　即使是吐槽杜瑾的个性，沈瑜也不忘夸奖一下他那张和自己长得一样的脸！

　　杜瑾斜睨了一眼靠在门上、身形懒散的沈瑜，冷冷地回道：“智商是硬伤，我怎么记得是你一个人在嚎啕大哭？”

　　不论是两个人抱头大哭，还是一个人嚎啕大哭，他们知道，他们所说的都是同一件事。

　　那还是杜瑾和沈瑜七岁那一年的七月，杜学邦接到老家的电话，说是因为连日大雨，他父母的墓都被大水冲坏了，因为要重新修墓，所以需要他回老家一趟。

　　本来杜学邦是准备一个人回去的，但是沈芊说，小瑾和小瑜从小就生长在城市，没吃过什么苦，本身又过于顽皮，正好趁着现在是暑假，杜学邦可以带着两个儿子回乡下去体验下农村生活。

　　所以，那次回老家修墓，最后是他们一家四口都去了。

　　虽然说是为了体验农村生活，但是到了陌生的地方，杜瑾和沈瑜仍是不改调皮的本性，他们最喜欢捉弄的，就是叔叔家的小堂哥。

　　杜学邦的异母弟弟虽然比杜学邦小了七岁，但是因为他一直在老家没有出去过，所以和那个年代的大多数农村人一样，结婚很早，甚至生的孩子都比杜瑾和沈瑜大一个多月。

　　弟弟妹妹和杜学邦年纪相差的大，关系本来就不亲近，读大学时，杜学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靠自己勤工俭学和平日里在校外的打工，所以，大学四年，他都没有回过家乡，到是工作以后，每年的清明冬至，他还会回老家给父母扫墓，顺便看望一下舅舅家。

　　因为并没有花到继母的一分钱，当然，继母也不可能想到要给远在京市的杜学邦寄钱，所以，工作以后，出于种种考虑，杜学邦虽然也有给继母寄过钱——毕竟，作为已经有固定收入的长子，在两个弟妹还没有成年的情况下，一点不过问似乎也说不过去，但是，几年以后，到了妹妹18岁，他就再没有寄钱回过老家了。反倒是舅舅家，他还会时不时的寄点东西过去。

　　因此，弟弟妹妹对杜学邦不仅没有感激，反而是有很大的怨言，因为杜学邦作为家里唯一一个在大城市生活的人，不仅没有帮村家里人，就连寄点钱也是扣着时间斤斤计较，他们当然不乐意了！再加上杜学邦的继母对他历来的漠视与不满，所以两人对杜学邦都有很大的成见。这次要不是重修的墓也有杜学邦生母的，他们根本都不会通知杜学邦回来。

　　杜学邦离开家乡多年，和他父亲这边的亲戚也不是很亲近，毕竟他的继母和父亲也有两个孩子，而且父亲去世以后，继母一直没有改嫁，又和杜家的人长期住在同一个村子里，有走动的联系自然比远在京市、不常回家的杜学邦要强多了，所以父亲这边的亲戚到是对他继母和两个弟妹更亲近一些。

　　大人之间的恩怨和成见，延续到小孩子的身上，就是叔叔家的小堂哥对杜瑾和沈瑜的各种欺负。因为长辈之间的关系，小堂哥也看不惯从城里来的双胞胎堂弟，所以经常带着周围的小孩子孤立、欺负新来的杜瑾和沈瑜。小堂哥是本地人，周围的小孩子都是玩熟的，在杜瑾和沈瑜面前也算是地头蛇了，因此，就连一些亲戚家的小孩子也不帮着小兄弟俩。

　　即使是这样，杜瑾和沈瑜也不是认怂的，只要小堂哥落了单，在没有其他小孩子帮忙的情况下，兄弟俩便会跟他找回场子。因为大多数情况下都有大人们在周围，他们当然不会做出打架这样明显的坏事，于是，最经常干的，便是借着两人一样的相貌来戏弄、激怒小堂哥。

　　有一次，他们又借着小堂哥分不清楚他俩而作弄他、把他气哭起来的时候，却被经过的小姑姑看到了。

　　小姑姑也没骂他们，只是把他们拎到一边，然后微笑着问道：“你们知道这趟回来是干什么的吗？”

　　不等两人回答，她又继续道：“大哥带你们去看过你们爷爷奶奶的坟了吧？”

　　对于小孩子来说，他们不懂死亡是什么，但却有着天生对死亡的躲避和畏惧，再加上墓修好以后，他们也参加了重新入棺的仪式，看到过阴森森的棺材，所以，听到小姑姑提起爷爷奶奶的坟，两个小孩都有点不敢出声了。

　　看着两个侄子安静了下来，杜学邦的妹妹又问道：“你们知道人死了以后，为什么要修坟，坟上还要写名字吗？那是因为人死过后也要有住的地方，不然魂魄就会无家可归，写名字是为了不让孤魂野鬼来占你的家。”

　　然后她看着双胞胎，冷笑道：“你们长得这么像，又经常喜欢互换着玩，别人分不清你们，小心以后入坟的时候都能弄混了你们，做鬼都没地方去，成了孤魂野鬼！”

　　小姑姑的话自然是无稽之谈，而且毫无逻辑可言，更不要说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大人，对两个小孩子说出这样的话，这是极为恶毒的！但是杜瑾和沈瑜当时不明白，因为修墓，他们在村子里的这些天，也听到了不少关于神神鬼鬼的事情。

　　所以，他们最后只能强辩道：“分不出我们是你们自己笨，爸爸妈妈肯定能认出我们！”

　　小姑姑听了，只是闲闲地道：“那你们千万记得，到时候要你们的爸妈分清楚你们！”

　　两个小孩子没有听出这近乎于咒他们早死的话，只是不服气地朝着姑姑和小堂哥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跑了。

　　但是，到了晚上，沈芊的一个举动，却触动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惊恐。

　　农村里面洗澡用的还是大木盆，不像城里已经用上了淋浴，虽然已是盛夏，但是沈芊不愿意给孩子们用冷水洗澡，农村的灶房都起的大，所以，每天她都会在灶房烧热水给两个孩子洗漱。

　　因为是烧水，而且用的是澡盆，所以一次只能一个人洗，杜瑾洗完澡，光着身子就跑出灶房喊沈瑜，结果，沈瑜在灶房外就把衣服脱完了，也光着屁股跑进了灶房。

　　沈芊在忙着换水，也没抬头，视线扫过一个光溜溜的身子，随口就道：“小瑾，洗完澡怎么还不去换小瑜进来！”

　　结果，一句话就把沈瑜说得哇哇大哭起来，他想起了小姑姑先前说的话，又想起外婆以前曾开玩笑说过，当他们才会打滚翻身的时候，他妈妈就干过给一个小孩洗两次澡这样的事情！

　　沈瑜突然觉得，如果连他们妈妈都分不清楚他们，以后他们死了，说不定真的会成为孤魂野鬼！

　　在外面的杜瑾刚穿好小短裤，就听到沈瑜的哭声，他也跑进了灶房。在听到沈瑜断断续续的哭诉以后，他也跟着害怕起来，眼里开始鼓起了泪泡，只是他比弟弟要好一点，还能边抽泣边跟沈芊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沈芊听了杜瑾的话，气得脸色发青，嘴唇直抖，恨不得当时就去扫杜学邦的小妹几个耳光，但是，她当务之急是要安慰好两个受到惊吓的儿子，于是她道：“别听你们姑姑瞎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们长大了都不一定在一个地方生活，别人哪有机会弄混你们。再说，纳握趟死要结婚成家饿，行饿最爱弄饿老仆，有饿爱弄饿窝里箱饿宁，肯定午会宁醋纳饿！（你们以后是要结婚成家的，找个最爱你的老婆，有了爱你的家人，肯定不会认错你们！）”

　　杜瑾和沈瑜从小相貌就好，从幼儿园起就有小女生围着他们转，所以大人们经常拿小女朋友这样的话来逗趣他们，这回沈芊急得不仅连平日里逗两人说小女朋友、找老婆这样的话都出来了，而且还带出了长长的一串沪语。

　　后来，虽然没有和杜学邦的妹妹真的撕破脸吵架，但是，从那以后，沈芊和杜瑾、沈瑜却是再也没有回过杜学邦的老家。

　　也是从那次起，杜瑾和沈瑜愈发喜爱装扮的一摸一样了，这似乎是反其道而行的一种行为，却包含着两人这样的心思——如果这样都可以分辨出他们两人，那么这个人肯定能成为他们的好朋友，甚至是——老婆。

　　其实，自从杜瑾性格变得沉静以后，外人已经很容易分辨出他们两人了，但是吴一零却是少有的、能在他们不说话、不做任何动作的情况下，凭直觉辨别出两人的人。

　　当然，前提是，他们不要故意学另外一个人冒充对方！

　　等沈瑜出了自己的房间门以后，杜瑾沉思了片刻，还是掏出手机，给自己的经纪人陶利荣打了个电话。

　　“现在还记着给我打电话，看来周六出国的事情不用我提醒你了！”电话一接通，陶利荣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陶利荣先声夺人，实在是怕杜瑾又给他出难题，说要推迟行程。

　　还好，这次杜瑾没有再说要推迟去美国，他只是问道：“《仙踪》周五晚上的电影票能拿到吗？”

　　陶利荣怪道：“你本来答应好好的要去《仙踪》首映的，结果当天给我放鸽子，幸好你在当中只是友情客串。现在电影都快要下档了，你跟我说要电影票？关键是，电影票这种小事竟然也来找我？随便让你助理拿两张不就行了？再不行自己在网上订两张还不简单……唉，不对呀……”

　　陶利荣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自己要看电影，还是给别人弄的票？”他最后惊呼道，“你要请人看电影？”

　　杜瑾平时的生活行程都由助理小汪在打理，这次因为休假的原因，小汪并没有跟在他的身边，身为公众人物，他不可能自己跑到售票厅去买票，他平时到电影院都是为了参加些首映或是其他活动，自从出道以后就没有主动去电影院看过电影了，所以，一时也想不起来还能在网上购票。

　　“没有那就算了！”听到陶利荣的一大串话，杜瑾有些后悔打这个电话了，于是不耐烦的说道。

　　“有有有！您老人家要的票，我怎么都得给您弄来啊！正好小汪要和你一起去美国，我让他提前到沪市，给你拿两张票。”两张电影票对于陶利荣来说自然是小事，只是，他十分好奇，连首映都没有参加，杜瑾现在要票干什么？

　　难不成真要请谁一起去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