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小姐》谨禾

2、哔哔哔

　　巴黎是国际上出了名的浪漫之都，夜幕笼垂，高架桥下的河流已经沉浸在浓重的夜色中，繁星在静静地闪烁，柔弱的月光与路上闪烁的灯光融合成一片昏暗的天地。走廊在一片湿润的雾色笼罩下变得模糊，却仍然能勾勒出那条廊的轮廓。
　　走廊与小石径相接，走廊上方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将走廊两旁的木头架子覆盖，如同一把巨大的绿伞撑在上空。
　　走廊尽头，一对年轻的男女从轿车上下来，男人身影挺拔，穿了一身裁剪精致的西服。缠着他手臂的女人妆容得体，端庄华贵地摇曳着裙摆，美不胜收。
　　会场布置的富丽堂皇，受邀前来的客人们穿着奢侈华丽的衣服携带着女伴聚在一起，或交易、或谈笑，倒也格外热闹。
　　这种商业宴会顾念也被人带着参加过，应对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的，她的交际手法十分烂熟，举手投足甚至透着一股上位者的自信和骄傲——外国人喜欢自信的人，这对她特别有利。
　　一进会场她就松开郁瑾的胳膊开始寻找目标，宴会上的人非富即贵，尽管前来的只有寥寥几人，但没关系，她的目标人物在就可以了。
　　山姆是这群富商里面身价最高，同时也是最出名的刻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在半个月前已经拒绝过与郁瑾合作这个项目，所以她提起的时候得小心再小心，当然能谈拢是最好不过……山姆优秀归优秀，他还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喜好女色，尤其是亚洲女人。
　　顾念抿抿唇，谈不拢的话，□□总行吧？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挺起胸继续找目标，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迎面撞上了人，她脚上的凉鞋又高又细，她被撞的一个重心不稳，眼看就要直直摔向地面，幸好那人眼疾手快将她拉住，这才阻止了一出尴尬场面。
　　“我很抱歉，我刚才没有在看路，我……”顾念有些尴尬的从那人的怀中离开，将长发撩到耳后，一边后退一边用流利的英文道歉。
　　“能搂住这么美丽的女孩，是我的荣幸。”那人微微欠身给她行了礼之后抬头，面带微笑的看向顾念，“我的小姐，你有哪里受伤吗？”
　　顾念抬头看向男人，表情有片刻的僵硬，露出有些为难的样子，声音软软糯糯：“我想，我的脚是扭伤了。”
　　尽管表面如此，内心的喜悦却悄悄绽放起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山姆将她带上了楼，然后让管家将私人医生叫上来，期间还不忘跟她调调情，他一直以为顾念是某位富商带来的秘书，并且表示他十分喜欢她这种干练聪明的女人。
　　顾念微微低头，含羞笑道：“我很高兴听到您的谬赞，罗伯特先生。”她都不忍心告诉他她只是一个陪游的三线女星了，只是话又说回来，让一个毫无谈判经验的三陪小姐来对付美国商业龙头的继承人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山姆挑挑眉头，看起来有些高兴，“你认识我。”
　　“当然，我从您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她指了指不远处书架上的财经杂志，她知道山姆总是出现在封面。
　　“谢谢，希望那些能帮助到你，可爱的小姐。”他低头亲了亲顾念的脸颊。
　　医生很快就跟着管家赶到了这里，医生抬起她的脚踝检查了一会儿确定没事了之后才离开。顾念揉了揉腿，正准备起身朝他道谢的时候，山姆一句话将她的思绪如数打乱，“到场的华人并不多，我知道你是郁先生请来的人。那个项目我是不会答应的，成本大风险也大，请你最好也劝他放弃，如果造成半点损失的话他是赔不起的。”
　　顾念嘴巴张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无奈的看着山姆，有些尴尬，“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隐瞒您的。”嘴上这么说着，心底不禁为自己的失策感到羞愧，她不该低估山姆的，毕竟他再怎么贪欢也是个聪明人。
　　山姆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张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窗外不远处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将他接下来的话语吞没。顾念和山姆离窗较近，爆炸声还没完全消失的时候她就眼疾手快将山姆扑倒，声音带着少有的厉色，“趴下——”话音刚落，窗台上的玻璃应声而裂，瞬间分裂成无数块碎片。
　　巨大的冲击还没令他们回神，她看了山姆几眼，将身上的玻璃渣抖落，缓慢地站起身往窗边走去，外面的爆炸和枪响仍在继续，乌黑清澈的夜空此刻被漫天的火光和烟雾掩盖，四处都是人们的嘶叫声、哭喊声还有连绵不断的枪声。
　　他们所在的会场离法兰西球场并不远，仅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顾念透过窗看见数不尽的人从球场里奔出来，她看见其中一部分人六神无主的四处奔跑，那些慌乱的神情最终都消失在了新的爆炸声中。
　　她狠狠的掐了一下脸蛋，痛感传来之后她的脸色才渐渐苍白起来——没想到她有生之年居然撞上了恐怖袭击！
　　山姆扶着一旁的椅子站起身，有些反应不过来，“外面怎么回事？”
　　“我们遇到了恐怖分子。”相比起山姆的迷惘和慌张，顾念显然淡定多了，毕竟她只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人，除了命就什么也没有了。
　　房门被蓦然打开，顾念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想躲起来，只见管家跌跌撞撞的奔进来，他现在的样子十分滑稽——原本梳得油光的头发乱七八糟的顶在头顶，看起来蓬头垢面。
　　他健步如飞的奔过来拽着山姆就往外走，声音颤抖的几乎说不清楚话，“哦上帝保佑，门外的人都已经疯了，这里太危险了，车已经停在后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山姆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拽住顾念让她也一同离开，还没走两步顾念就挣脱开来，留在原地，“罗伯特先生，很抱歉我不能就这样离开——郁瑾还在这里，我得回去找他。”
　　她不知道这场杀戮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只是先前秘书离开时就将他交给了她，想起郁瑾那副瘦胳膊瘦腿的书生样，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独自逃跑的。
　　山姆好像听见了个天大的笑话，有些荒谬的看着顾念，像看一个疯子，“你疯了吗？这里已经成为战场，你会死的。”
　　“你不能死，他也不能。”
　　相比起他们的身世，顾念这种平凡的姑娘就像鸿毛一样轻，或生或死都不会对社会造成太大影响——只是他们不一样，他们背负着家族和集团的命运。
　　如果这种时候能救人的话，她并不介意做一次雷锋。
　　顾念和山姆很快分道扬镳，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往楼下移动，从二楼放眼望去会场里面几乎空无一人。寥寥几人躲在角落一脸紧张的盯着门外 ，生怕那些恐怖分子会举着冲锋枪进来扫射。
　　鸦雀无声的会场与外头刺耳的枪声形成强烈对比，这是顾念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这样近，却无能为力。
　　她惊慌了片刻之后才看清那藏着的几人中间站着郁瑾，他正低着头安慰旁边哭泣的贵妇，完全没有因为受到周遭威胁而油升半点恐慌和害怕。说到底还是中国人，顽强不屈和临危不惧的精神衬托下，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有种被迷倒的感觉。
　　她觉得她真是疯了，在这种关键时刻还在想着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
　　不远处郁瑾也看到了她，一直紧绷的表情有了片刻的松弛，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他朝她招手示意她过来。顾念奔过去的时候心底其实想要狠狠将他搂住的，她不敢，但是郁瑾这样做了。
　　她的思绪呆滞片刻之后很快回神，她从他怀中离开，有些尴尬的摆摆手企图转移注意力。
　　沉默半晌，郁瑾先打断了尴尬：“山姆呢？”
　　“已经从后门离开了。”顾念回答完之后两人又是一阵沉默，郁瑾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有跟着离开反而回来找他，不管事实是什么，他此时此刻只想相信他看见的。
　　警察很快赶来应援，尖锐的警笛中夹杂着激烈的枪声，这场枪战整整持续了数十分钟才结束，于屋内的他们而言却像是过了半辈子一样漫长，没人能确定自己下一秒是否身首异处。
　　特警将整个巴黎市中心包围，确认彻底安全了之后顾念和郁瑾才从会场出来，等她看见了遍地的尸体和闻到浓郁的血腥味时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
　　郁瑾像是看出了她的退缩，将外套脱下来披上她的肩头，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外面冷，穿上。”
　　“谢谢。”顾念其实指甲盖都已经冻的发紫，见他主动给她脱外套，她也毫不客气的穿上了。
　　场地被彻底封死，警察将会场里的每个人都盘问了一遍恐怖袭击的过程之后才放他们离开。
　　夜渐渐深，市中心终于恢复了清净，尸体和血迹也清理的差不多，只是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依旧让顾念忍不住皱眉，幸好郁瑾外套上的香水味让她的思绪安稳不少。
　　郁瑾的秘书早早就在安全线外等候，线外站满了交警和记者，见有人出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开始猛拍。郁瑾冷着脸将顾念搂在怀里，他遮的十分严实，愣是没让她有一根头发丝出现在摄像头下。这回他知道他是在保护她，心里不禁暖暖的，连带着之前对他的抱怨也消了不少。
　　秘书见两人安全出来了，悬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平稳地落下，“老板，你没事吧？”
　　郁瑾点点头，秘书也没敢再说话，一路沉默地将车开回酒店。
　　下车前郁瑾打开车门对顾念说，“今晚辛苦了，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回去了先睡。”话音刚落他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看了顾念一眼很快就接起电话走开，过了一会儿他又疾步回来，空着的那只手将她捞进怀里，低头在她额前吻了一口之后才心满意足离开。
　　秘书将车钥匙交给门童，一回头看见这一幕之后显然有些受惊不浅，前一晚明明说好了让她去勾引山姆，怎么最后上钩的却是自家老板？
　　同样受惊不浅的还有顾念，她根本就没搞懂郁瑾心底又在打什么小九九，说了好好合作怎么最后变成了这种合作关系？
　　迷雾散尽之后天际才渐渐露出鱼肚白，潮湿的雾气弥漫的天空阴沉的似是要下雨。郁瑾回到酒店将暖气开足，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顾念早就睡得昏天暗地，与她的性格不同，她的睡姿十分乖张，两米的大床被她呈大字形霸的没有一丝空地。他轻笑一声，抬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轮廓。
　　既然她愿意舍命保他安全，那他就不应该让他们擦肩而过。
　　顾念显然不是这样想，那一吻让她避他如蛇蝎，那些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她可玩不起，毕竟她既不是温柔善良的小女生，也不是凶悍娇蛮的大小姐。
　　那日的恐怖袭击案件在一个晚上的时间内传遍全世界，人们隔着屏幕或感慨或祈福——而受着重点关注的巴黎已经将机场关闭、将城市封锁，颜色的彻查城市里的每个人。
　　法国总统表示巴黎遭到史无前例的恐怖袭击，全国已经进入紧急状态，甚至发表了长篇演讲，大致意思就是希望全球一起抵抗并且消灭这些恐怖集团。美国总统对此次巴黎恐怖袭击事件表态称：“这是一起针对全人类的恐怖袭击。”
　　郁瑾和顾念被困在巴黎整整一周，秘书将他们的回程延后一周。董事会那边只要求郁瑾拿到和山姆的合作协议，他们给他一个月的时间，时间一到，项目就彻底终止进程，并且要求赔偿相应损失。
　　山姆不吃她那套，顾念也实在有些无能为力。当秘书对郁瑾提出再登门拜访他一次的时候，门铃恰逢其时地响起。郁瑾有些警惕的看了眼玄关方向，然后示意秘书过去，后者匆匆忙忙跑去开门，脑中脑补了各种入室抢劫、入室杀人案之后，却只看见山姆梳着整洁的绅士发型，穿着一身正装，面带微笑的走进来，“看见你们没死真是太好了。”
　　郁瑾表情有片刻的错愕，他站起身与山姆握手，嘴上还没来得及问候，山姆就松开了他直直地走向顾念，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很高兴再见到你，我亲爱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