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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赴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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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任
父親一行人即要啟程。因為有避忌,所以這期間須得持齋謹行。母親一直在帷帳內低泣,那壓抑的哭聲在我聽來簡直肝腸寸斷。侍從在簾外催促,父親猶在帳內吩咐,希望我可以常回邸看望母親,也希望我在宮中盡心盡意侍奉梅壺女御,凡事不可出格。
父親留下一封信,卷好了擱在硯臺盒上,終于要離開了。母親膝行至他身邊,泣不成聲。這別離中的苦楚已然難言。
父親離開后,我與母親在這家的歲月也并不好過。母親娘家已無他親眷,唯有這樣一個哥哥。然而這位右少弁哥哥不但公務繁忙,且各處有情者亦不少。家中的正夫人也照顧不過來,何況他的妹妹呢?
這正夫人也是出身高貴的婦人,然而大略是不喜歡府中多住幾個閑人罷。我幼時居住在武藏,那處雖偏僻冷落,然而風景甚佳,竹林豐茂,流水潺潺,四時辰光分外迷人。移居京中,自然有繁華景象可見,衣香鬢影,車馬轔轔,各家尊貴的公子與女子穿著繁華薰香的華衣,在裝飾雅致的車內安坐,真是看也看不盡。然而寄人籬下之無奈卻非我愿。日常只有閱讀物語、書寫漢詩為打發。如我這般的庸常女子,又怎能奢望其他?
如今景況已非《源氏物語》里的盛世年華,國中變故甚多,各家貴族斗爭日益激烈……筆者一介女流,怎可肆意評說世事?實在罪過,惹人發笑。
掌燈時分,我和小中將月見陪母親說話。母親情緒略好,勉強微笑著念一首古歌:
秋風起,新寒又日暮,長空聞雁啼叫。
不知你父親可曾到達越前呢。
我說,秋剛來幾天,睡起晨風,吹得袖寒。算起日子來,父親也該到了罷。說不定到明天,報平安的信就寄來了呢。
母親道,朝朝見到,庭院瞿麥花,君如在,則更佳。我也希望快些收到消息呢。
月見笑著折來一枚胡枝子花,盛在湖水藍的淡雅紙張內呈來。
這般辰光也可消磨。
夜里我和母親睡在一張席子上。她穿著潔白寢衣,溫柔的長發鋪落滿枕,浸滿月光夜氣。母親說,明天開始你就要潔身齋戒了呢。
我牽緊母親的袖子喃喃,之后就要入宮了。
母親撫摸我的額發,似有悲聲,喊我幼時的名字,青梔,你竟長這樣大了,我實在又歡喜又悲戚。
我的眼淚也隨之流淌,強作壓抑道,我會時常回來看母親。
母親嘆,也是無趣,不如入山為尼,為你們祈禱,也修自己的來生。
言語中流露出悲悵之意。
我心里不舍,然而又不知如何勸說。大概自己也覺得與其在這人家寄居,還不如削發入山侍奉佛祖,雖清苦寂寞,卻耳目明凈。
這一夜,就漸漸流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