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樱花》千和

5、刺杀

　　全神贯注。
　　右脚踏前，弓身屈臂，眼光凝聚一点。
　　龙牙出鞘。
　　雪亮的刀光在空中一闪而过，微弯的刀身舞出超神速的拔刀术。
　　圆鸣。
　　稀薄的樱花香轻轻弥漫。

　　黑沉沉的夜，无风无月。
　　偶尔传来鸟儿的“咕咕”声。
　　昏黄的灯笼照亮不了多少阴暗的角落。
　　谭太一提着灯笼，为不二裕太和亚久津引路。
　　亚久津灰白的头发很张狂的朝天翘着，不羁的眼神很冷酷。他穿着灰色的武士服，斜斜悬挂的武士刀好像冷硬的钢铁，突兀的将漆黑的空间剜下来一块。
　　裕太很头痛，新来的这个亚久津很麻烦，态度生冷不爱理人，张狂不驯，偏生强的令人发指。观月千交代万嘱咐要稳定人心，考虑到剑太郎的大嗓门可能会惹得亚久津恼怒，就临时换了他和太一巡逻。
　　“亚久津前辈，你的剑术真的好强！不知道前辈是从哪里学来的？啊——有空的话可以教教我吗？……”太一是个灵巧听话的联络员，性格坚忍，活泼好动，很得人喜爱。一路走来已经夸了亚久津不知多少，让一向冷漠的亚久津都露出一些表情，虽然很不耐烦。
　　“亚久津前辈，我要以你为目标！”太一信誓旦旦的宣言得到了不屑的回答和一个斜眼：“就凭你？”
　　“当然！”太一拍拍胸脯，很坚决很快乐的表情，“我要向前辈学习剑术，打倒那个千人斩！”
　　“切。”亚久津不以为然。
　　太一不以为意的笑着，依然在心里勾画他美好的未来。

　　气氛在太一的快乐和亚久津的别扭中静静的和缓下来。
　　裕太悄悄松了口气：看来完成这项任务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啊。
　　不由又想起观月卷头发的样子来，那种独特的带着狡黠的眼神，很华丽，很引人注目。还有那悦耳的声音总在念叨，争取谁谁谁，哪个什么人又怎么了我们要想办法等等。裕太觉得好笑，天天操心这个的观月也不知到底从哪里弄来的详细情报，竟然还能过目不忘时刻牢记，真令人佩服。
　　他抬头看看天空，墨黑墨黑的，好像笼子一样罩下来，看不到一丝星光。
　　很静。
　　太一手里的灯笼随着脚步的颠簸一颤一颤的上下跳跃。
　　昏黄的光带来一点点温暖平和。
　　叹口气，突然想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微笑，那头浅褐色的头发。
　　曾经，也是这么的温暖平和，安定人心。
　　如今乱世，不知彼此身在何方，却能够每月都收到鲜美的寿司或者火锅食屋的招待券。
　　甩不掉，挣不脱。粘粘的缠在身上的是牵挂。
　　当初离家的目的依然明确，但是那股恼怒和冲动，已经沉淀的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裕太自嘲：什么时候了，还想些有的没的。那个人，是无论如何都要打败的。这一点，什么都不能改变。
　　只是时间问题吧。说不定现在，已经超越他了。
　　裕太舒口气，耳边还是太一对亚久津的崇拜之情。

　　三个人不快不慢的走着。
　　不远的十字路口处，一棵樱花树默然而立。
　　苍劲的枝干，翠绿的叶子，粉红色的樱花瓣慢慢飘落。
　　很漂亮。
　　裕太叹道，这漆黑的夜终于有了一点色彩。
　　樱花……樱花……
　　慢慢飘落。
　　就像……就像那个名为“樱牙”的千人斩。
　　据说，那样超神速的剑术，好像流星划过天际，灿烂夺目却一击毙命。
　　要么大获全胜，要么玉石俱焚。

　　裕太心头突地一跳，本能反应的转手拔刀。
　　眼前漆黑的夜突然被无情撕开，雪亮锋利的刀光可以刺瞎人的双眼。
　　刀光之后，是冷漠的墨绿和琥珀交织而成的死神。
　　裕太拔刀格挡，虎口被刀尖传来的力道震的生疼。
　　突然斜刺里穿出来一把长刀护了他一下——原来是亚久津。
　　裕太睁大眼睛，看着亚久津的长刀霍霍生辉。辉光里，短促的冷厉刀光划过半圆的弧度。
　　矮小个子，琥珀眼睛，虽然闻不到想象中的樱花香味，但是那种尖锐刻骨的恐怖让裕太瞪圆了眼睛。
　　冷汗冒出来。
　　樱牙。
　　樱牙千人斩。
　　他看到了，在亚久津拔刀的那一刻，对方爆发出来的精绝剑术。
　　虽然对自己有着强大的自信，相信已经可以击倒那个永远遥遥在上的人，但是当死亡真正逼近的时刻，却不由心虚的审视自己到底是不是自不量力。
　　裕太握紧刀柄，虽然不能一下子达成目标，但是樱牙千人斩的实力同样值得挑战。打败了他，便是离那个目标更近了一步。

　　亚久津横劈，斜刺，冲近。
　　对面那人不愿恋战，运用灵巧的旋转力时而纵横跳跃，时而挥刀上挑。
　　亚久津渐渐的耐性全无，他本来看到对方是个高手，不由得就跃跃欲试，这才出手救了身旁两人。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目标只是瞄准他身后的裕太。这让亚久津非常恼火。
　　“突！”
　　亚久津再一击而出，眼前却突然一花，只看到绚丽光华在琥珀色的天幕中盛大开放，异常灿烂。
　　回光。
　　他不由微微一怔。
　　只觉颈上一凉，然后是冰冷的刺痛。
　　亚久津感到热乎乎的东西流下来了，沾了一身。他伸手一摸，黑暗中看不清楚颜色，但是腥咸的气味告诉他这就是鲜血——谁的呢？
　　亚久津带着疑问，艰难的回头，只看到那个矮矮的身影带着流星一样的光芒熠熠生辉。
　　黑暗，潮湿，冰冷，腥咸，粘腻。
　　脖子上大开的口子，随着身躯倒地的轰鸣沾满了灰尘。
　　亚久津死了，颈动脉切断。

　　裕太看到亚久津身形未倒而对面的黑影已经迅速逼近。
　　只见空中刀光一闪，紧接着就是太一手中的灯笼滚落，连带着扑面而来的鲜血。
　　他红了眼睛，执刀前冲。
　　聚精会神，使出自己最为得意的“晴空截杀”。手指竟然亢奋的微微发抖。
　　短兵相接，爆出丝丝星火。
　　裕太下劈，挥舞手中刀刃直击对方要害。
　　对方竟不回避，飞速贴近，完全是与亚久津战斗时不一样的战术——先前是保存实力观察，现在是奋力一击求胜。
　　万死无生。

　　越前回刀入鞘，纵跳飞跃，避过裕太刀尖，紧贴刀身逼近。
　　在那一式“晴空截杀”锐气最弱的一瞬，右脚踮地，曲膝，左臂发力。
　　“噌！”
　　龙牙出鞘。
　　雪亮的刀光划出优美的弧度，凄厉的冷光刺透了夜空的沉寂。
　　微弯的刀身舞出超神速的拔刀术。
　　圆鸣。

　　裕太感觉自己“砰”得撞在地上，脊背生疼。
　　右肩，连着内脏，都好像痛的要蹦出来。
　　他抬手想要摸摸伤口，只觉得刺骨的寒意从脖颈传来，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痛苦。
　　不知道要打败那个人，现在的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不知道还能不能收到芥末的寿司和火锅店的招待券。
　　不知道观月，会不会抱怨。
　　……
　　想到观月，裕太就不由得想要笑。
　　他真的笑了，笑什么，却终究说不出来。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鼻端飘进了稀薄的香气。
　　樱花的味道。

　　越前收好刀，回望了裕太的尸体一眼。
　　那个人，临死前露出了感到温馨和幸福的笑容。
　　很安详……就像……师父。
　　越前闭了闭眼，幽暗的业火泛着琥珀，不停的燃烧。
　　转身，回头。
　　路口的那棵樱花树。
　　粉红的花瓣慢悠悠的飘落。
　　衬着这笑，异常刺心。
　　衬着这夜，异常沉默。
　　左臂上，鲜血湿透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