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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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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二番队队员,阿朝。我不会再介绍自己第三次了,夜一。
——浅川朝日
我和夜一认识了十几个年头,不过究竟是十几个年头,我从来没有细细数过。应该说,我害怕去数。
在这十几个年头里,我大多时间是在流魂街溜达的,平日里也会陪夜一待在四枫院的宅子里练习鬼道白打瞬步什么的,极少待在二番队。夜一的鬼道从来比不过我,正如我的瞬步从来没有赢过夜一一样。事实上不仅是夜一,在瞬步上,就算是小屁孩的夕四郎也能轻易地超越我。
“四枫院家的人,难道都是这样很有瞬步天赋的吗?”
浦原喜助捏着下巴想了很久,才回应我道:“应该说,被夜一教瞬步的人都是会很厉害的,比如说碎蜂,比如说夕四郎,再比如说朽木白哉。”说着,他戏谑地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当然,你是例外。”
我没理他,冷冷转过头,觉得我问他这样的问题只是显示我的脑袋有问题而已。
那个时候,能够和我算得上比较熟悉的人,大概就只有夜一、夕四郎、蜂梢绫和浦原喜助。夜一和夕四郎都比较和我亲近,浦原喜助的态度总是忽远忽近的暧昧不明,至于蜂梢绫则一向面对我时眼中有着厌恶。蜂梢绫和浦原喜助和我比较熟悉的原因都是相处久了,夜一和夕四郎则完全是一见面就自来熟,我原先以为这是四枫院的传统,直到见到一样自来熟的志波一家。
“其实自来熟是贵族的通病?”
浦原喜助好笑地看着我:“那朽木家怎么算?”
我抿住了唇,缓缓别过头:“当我没说过。”
志波家的长子志波海燕是个整天笑呵呵的老好人,看上去甚是开朗,曾经数次尝试过改变我沉默寡言且冷淡的性格,结果都以失败告终。志波家的长女志波空鹤则是个豪迈热忱的女子,个性和夜一极为相似,两人几乎一拍即合,整日整日勾搭在一起喝酒。志波家的次子志波岩鹫是个流着鼻涕的小鬼头,被志波空鹤压迫着,整天只知道追着猪跑。金彦银彦是对双胞胎的彪形大汉,有着八字的胡子,是志波家的门卫,同时也负责带孩子。
志波海燕他们的父母我从来没见过,不过倒是偶尔见过他们的叔父——正在十番队担任副官的志波一心。
其实,我在二番队呆的时间少之又少,更没有面见过其他番队的队长副队长。真正和其他番队的队长副队长有所接触,起源于空鹤和夜一的一时兴起。
那天,夜一和平日里一般,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和空鹤拼酒。酒过三巡,她突然就开口笑嘻嘻道:“说起来,空鹤,听海燕说,你的瞬步也学得很糟糕?”
空鹤头一抬,很敏感地捕捉到了夜一话中的某个字眼:“也?”
我在旁边淡然地喝了一口茶,无视了夜一有所指的话。
“我这边也有瞬步学得很糟糕的人,不知道你和她谁更糟糕一点?”
空鹤这个人一向嚣张,甚至可以说比夜一更加张扬,当场就将酒盏望榻榻米上用力一掷
,道:“那就来场比赛呗,谁输了谁请半年酒钱,怎么样?”
夜一比空鹤更爽快,一口应了下来。两个爽快的行动派聚在一起的后果就是,谁也没有问过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比赛的日子很快定了下来,路程是从二番队到双极。我忍了忍,没忍住,开口冷冷地质问夜一道:“为什么终点选在双极这么个地方?”
不吉利不说,还是让人颇为忌讳的禁地。
“因为很空。”夜一眯着金色的眼眸,拍了拍我的肩膀。
在那一瞬,我突然万分理解平日一副淡定贵族的朽木白哉为何一遇到四枫院夜一就丧失理智。
比赛那日,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夜一插着腰站在围墙上,一挥手说了一句“开始”,我与空鹤便同时冲了出去。刚开始我的瞬步落了空鹤几步距离,万分不想请空鹤和夜一两只酒桶喝半年酒的我开始死命追赶。只追求速度,忽略精准度的后果就是,在回廊的拐角处躲闪不及,一头撞在了某个穿着队长羽织的人身上,还撞塌了半边回廊。
我趴在那队长身上,感觉自己被他那瘦削的身上的骨头硌得生疼,撑着手臂抬头,便看见一旁扎着金色双马尾,顶着一脸雀斑的女孩子捂着肚子笑得天昏地暗。
身下的人动了动,一头灿烂的金发从瓦砾里显露出来,光滑柔顺,就像是上好的金丝一般,让人想到夏日里向着太阳的向日葵。顺着金发向上,可以看到平刘海下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
整个护庭十三番,除了四枫院夜一,我不认识任何一位队长才是,可是从那索拉着眼角的黑眸中,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对看见我的震惊。就像是你失去了很久的宝物,本来以为再也找不回来,却突然有一天出现在你眼前的欣喜若狂。可是那份欣喜终究短暂,它在我疑惑而探究的目光下渐渐平息,最后甚至充满了悲戚,像是在控诉我的抛弃的金毛犬。
我有些不自在,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袖子上的瓦砾,低低说了声:“抱歉。”
金色长发的男子躺在坍塌的回廊墙壁的残骸上,用一种近乎白眼的方式盯着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慢吞吞地起身,躬着身子沿着回廊离开,印着“五”字的羽织在身后飞舞。也许是发现自己身后的副队没有跟上,他顿了顿,微微侧过头来,用一种冷淡的口吻道:“走了,惣右介。”
雀斑双马尾踢踏着木屐追了上去,气
势汹汹地挡在了比她高许多的男子面前:“喂,秃子,你今天很奇怪……”
声音戛然而止。
明明上一刻还张牙舞爪的女孩,这一刻像是惹哭了喜欢的女孩子而不知所措的少年,只能呆愣愣地看着金发的男子走过她的身旁。
“喂,阿朝!”夜一懒洋洋唤了我一句,我回过头去,便看见她脸上带着的得胜的欠扁笑容,“半年的酒钱,别忘了。”
我抽了抽嘴角,想着凭我的那一点月份,请夜一一个人都不一定够,别说是再加上空鹤。
“刚才我撞到的人是谁来着?”我跳上了围墙,问夜一道。
“刚才那个五番队队长?”夜一插着腰回我道,“平子真子。”
“酒钱,这半年的,一半的账单送到平子队长手中报销。”
我也就说说罢了,没想到那个唤做平子真子的金长直真的给我报销了一半的酒钱,据夜一说,为此平子队长经济困难了一阵。
“他只是困难一阵。”我白了一眼夜一,“我可是要困难半年。”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我还是提着夜一从朽木家盗出来的好酒,抽空去了五番队向平子真子道谢。
我到五番队的那一日,五番队很是热闹,走廊上盘腿坐了一堆人,包括帮着自家队长挡酒的海燕。看见我的时候,有几个人明显一愣,但更多人是用陌生的目光看我,只有海燕那个白痴老好人笑嘻嘻地和我打招呼。
我淡淡应了一句,踢踏着木屐走到平子的旁边,随意地坐了下来,抬眼看着还是呆愣愣的他道:“介意加我一个吗?”
“随便你。”他呲牙,仰脖喝下了酒盏中的酒,像是在赌气一样。
“哦呀,平子队长在哪里认识的美女。”披着花色和服外套,头戴草帽的猥琐男人压了压头顶的草帽,在面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嘴角玩味的弧度,“不介绍一下吗?”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平子我的名字,所以那男人一出口,我就下意识为平子解围,回答他道:“阿朝,二番队队员。”
“京乐春水。”他抬起了头,清晰地露出了微笑的脸庞,眼中却毫无笑意,“八番队队长。”
那次的酒会,我将几个番队的队长副队长几乎认了个遍。最后散会的时候,京乐春水是被矢胴丸莉莎扶着摇摇晃晃地回去的。走出大门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深色的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醉意。蓝染惣右介那个老好人笑着出去送人回去,于是空荡荡的走廊上只剩下了我和平子真子两个人。
月光如水,洒在回廊上,像是覆盖了一层流动的水银。他坐在那里,仰着头看着天空,眼神有些迷离,垂在榻榻米上的金色长发显得清冷又温暖。
我张了张嘴,听见了自己冷漠的声音。
“谢谢你负担的那一半酒钱。”
他没动,手中握着浅浅的酒盏,任凭它倾斜着流出透明的酒液,粘湿了纯白的队长羽织的袖子。
我垂下眼眸顿了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刚踏出一步,突然就被拉住了手腕。
“你又要走了?”
他那么问我,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握住我的手腕的力道很大,甚至因为紧张而有微微的颤抖。
我回过头,看到他在笑,露出白花花的一排牙,神情有些嘲讽。
“啊,抱歉。”他放开了手,“是我在说胡话。”
我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随后转身离去。
在遇到夜一之前,我究竟是做什么的呢?失去的记忆怎么找也找不回来。如果当初夜一没有收留我,我大概一辈子就是一个在现世徘徊的孤魂野鬼也说不定。
两个月后,夜一负责指导真央六回生的虚拟狩虚活动,却恰巧碰上了撕开结界而来的亚丘卡斯。
区区一只亚丘卡斯,只是夜一的话,一定会有办法解决,可是那天出现的是两只亚丘卡斯,即使是夜一也分身乏术。
作为二番队的队员十几年,拿着月奉的我其实根本没有做过什么实事,所以想着,至少这次要保护好我身后的六回生。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举着斩魄刀,便突然想起了它的名字。
三途川。
于是我张嘴,念出刀的始解语:“遗忘吧,三途川。”
那是一个噩梦,梦中,瞬步全开,拼命想赶来救我的夜一被三途川的灵压吞噬。等一切平息后,她插着腰站在我面前,有些疑惑地看着我,随后笑了出来。
“哦呀,没见过的面孔啊,是哪个番队的死神?”
我记得初次见到夜一,是在现世。
那天有着一碧如洗的万里晴空,阳光明晃晃地洒在现世林立的高楼上,投下漆黑的影子。夜一就穿着一身无袖的死霸装,双手叉腰站在我的眼前,面上带着灿烂的笑。
“哦呀,没见过的面孔啊,是哪个番队的死神?”
那天现世出现了许多大虚,夜一所在的隐秘机动队被派出调查这件事情,而路过的我又刚好因为被虚袭击,不得不拔出斩魄刀砍死了它,于是便被夜一这个女人盯上了。
每个死神的死霸装内衬都会绣有番花与死神姓名,可我的却没有。我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也不记得自己从属几番队,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了。后来夜一问我的时候,我抬头盯了天空许久,这才想起了一个“朝”字。
四枫院夜一毫不介意,拍着我的肩膀大大咧咧笑道:“想不起来没关系,那就叫阿朝好了。”
跟在夜一身后的蜂梢绫瞪了我一眼,身体微微前倾,努力大声反驳道:“夜一大人,您太过草率了,这样来历不明的女人……”
“碎蜂担心过头了。”夜一打断蜂梢绫的话,摔了甩手,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
后来我问过夜一,问她是不是真的不曾怀疑过我的来历。夜一听了以后只是爽朗一笑道:“没关系,你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可是会杀了你的,用我自己的这双手。”
我愣了一下,难得地笑了起来:“还真是……你的风格。”
我认识了夜一十几年,我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去一点一点创造了和夜一共同的回忆,可夜一忘了我,却只用了一瞬。
“二番队队员,阿朝。”我看着夜一,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我不会再介绍自己第三次了,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