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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镇妖塔锁事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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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前,天地间经历了一场大浩劫,妖界倾巢而出以一方之力对抗人神两界,结果可想而知,三界皆有损伤,终以妖界惨败收场。史称:天堑之乱。
众妖伏诛,心却不伏,拒不认错,父神对妖界心灰意冷,挥剑怒斩扶桑,漫灌雷池。此后,下界灵力日渐稀薄,开悟成妖的生灵越来越少,而妖的修行也越来越难,过去一妖祸害一国已成为传说,如今注入强大神力的天雷,使妖无处可逃,一旦违规,非死即伤。
镇妖塔就是最好的例子。
纵是神兽凶兽遍地走的镇妖塔,被九级天雷洗礼三天过后,一片废墟,死妖大半。然而,这场灾难原本他们是能熬过去的。没错,造成这场灾难的不是天雷,是牟霖。
灾难过后牟霖重回家园,往日熟悉的笑脸变得狰狞,他毫无反抗的任他们撕烂,踩碎。
“毕方之火可焚肉骨烬魂魄,毕方,用你的火烧他,让他魂飞魄散!”大伙喊着。
那时毕方立在角落,用冷淡到极致的目光看着这边,自始至终没说一个字,最后转身离开。
几百年过去了,粉身碎骨的痛已经淡忘,可毕方那时冷如冰的眼神,牟霖一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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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建的镇妖塔坐落在罡山上,一个常年雷电交加又浓雾缭绕的山顶,原先是一片坟头,后来妖管局帮着办了个“罡山县畜牧疾控中心”的牌子,一道道铁丝网包裹着外围,大门口有一个空置的门卫房,旁边挂着“狂犬流窜,生人勿近”几个大字。
再往里走不多远就看见一地狗毛混着血污,还有由远及近的恶狗狂吠声。
“呜!”五味闻声吓得躲到牟霖身后。
黑子脸色黑得跟个茄子似的,瞪了牟霖一眼。“你丫就不能再养只狗吗!还特么用我的声音?”
牟霖嘿嘿一笑,穿过迷雾走到一棵大槐树下,摘下贴在上面的一纸符咒,吠声立刻止住了。
“哪只狗能有你这气势,别说人了,妖都不敢靠近。”
三人走到一处旧楼前,高高耸立的古式大门和整体近代风格的建筑物有些格格不入,门上嵌着两个圆环,形似螺蚌,辅首衔环。
黑子上前,拉着门环咣咣砸了几下,“老辣椒!开门!你黑爷来了。”
等了半天没动静,牟霖和他对视一眼,没说话,熟练的掏出手机打开“我爱镇妖塔”群又开始塞红包。
黑子余光瞥到他的动作,使劲朝大门踹了一脚。“都你丫给惯得毛病,成天发什么红包,一群老妖精门都没出过,要什么钱,要点脸吧!
话音刚落,大门猛一开,黑子被门板拍出去几米。一道魁梧的身影从暗处走出,近两米的大个子像一堵墙。来人身穿褐色睡衣,古铜色的皮肤果露在外。如果说黑子那张脸属于“横眉怒目”,这位绝对算得上“凶神恶煞”了。
洪亮的声音:“论起不要脸,某傻狗当年走的时候说什么自立门户,结果屁大点儿事就往回跑,小媳妇吗?受点委屈还回娘家?”
“老辣椒,去你大爷的!”黑子从地上爬起来,拾起飞掉的鞋,骂着扔过去。
椒图一歪脑袋躲过,“我乃神兽,天生天养,没大爷!不像你,狗大爷撺一窝!”
牟霖眯着眼睛望着他俩,笑得一脸慈祥。椒图是古时民间大门上嵌的铁环兽,是守门的神兽。黑子在没来镇妖塔前也是一只守门犬,跟一山不容二虎一个道理,俩人水火不容的关系持续几千年了。近几年黑子极少回来,再见这一幕,还挺怀念的。
椒图一只手按住矮他半截黑子的头,侧头冷淡地瞅了眼牟霖,视线在牟霖烧伤的左腿停留了几秒,“夫诸说你昨晚进局子了,这是大刑伺候了?”
牟霖笑得有些无奈,“这都什么社会了,哪来的大刑。夫诸只说我进局子,没说我还去了趟火场么?”
椒图冷哼一声。“夫诸那家伙闭关了。”凑到黑子脑袋上闻了闻,“这傻狗怎么也一股糊臭味。”说罢,一脸嫌弃的使劲向门内一丢。
“椒图你丫……”黑子声音渐消于门内。
“这又从哪捡回来的?”椒图的目光叫五味整个身子缩成一团。
牟霖抚拍她两下,“青丘白家老二你记得吧,是他家的丫头叫五味。”
椒图一脸的没兴趣,合了下睡衣,转身朝门内走去,“你俩脏兮兮的,把鞋脱了再进来,我刚打了蜡。”
牟霖笑着点头,“知道知道,我哪次进门不拖鞋啊。”
牟霖拉着五味往里走,五味却呆若木鸡。即便她再偏僻旮旯出来的,也听过神兽椒图的名字,她目光惊恐的望着眼前的建筑物再看看门内,一首如雷贯耳的歌谣划过脑海……
镇妖塔下椒图守,镇妖塔顶九尾盘。
神兽活守千年刑,凶兽至死万年压。
“这、这里是……”惨白的小脸没有一点血色。
牟霖笑,“镇妖塔。”
五味呆成了石像。
镇妖塔在妖界是传说一般的存在,不可望更不可及。那里面关押的可不是普通的妖,要么是上古时期的凶兽,一凶可祸害四方;要么是天界降罪的神兽,与神同力。五味记得小时候不听话,二爷爷就会说“送你去镇妖塔给大妖们当点心。”
“俺、俺不进去,俺不要给大妖们做点心哇!”
牟霖笑,“别闹了,就你这小身板,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呢。”
五味扬起小脑袋,泪眼婆娑:“恩人,那你带俺来这干啥?俺、俺要回去找俺二爷爷。”
“你一个小丫头在外面横冲直撞迟早闯祸,等我法力恢复和你一起回去,正好也去看看二白。”说完,拎起五味就进了大门。
五味闭眼缓了半天才敢睁开,环视四周后小嘴越张越大,直到两只小爪子都捂不住了。谁能想到镇妖塔内竟是这番模样……
塔内腹底层呈八角,层层叠上,如一棵巨大的春笋,耸入高空,抬眼望去每一层各有不同,如他们现在所处的一层,是简约的日式风格,脚下是明亮的地板,周围是一间间横拉门的房间。再往上看去,立刻换了光景,有的是山水环绕如同在山野间,有得阴森黑暗透不进一丝光亮,有的白雪皑皑寒风阵阵。
“呼”一声,只见一只巨鸟从空中略过,紧接着又有金色的鲤鱼在它上方跃起,他们相互独立迥然不同,融于塔内却又显得无比和谐。
都说镇妖塔是千年牢狱,大妖们的噩梦,可五味却觉得,眼前这景象分明是世外桃源。
“赶紧把鞋脱了。”牟霖说道,“一层是椒图的地盘,他有洁癖,地板一天能擦三回,提着鞋跟我上楼。”
五味提着鞋小心翼翼地跟着牟霖,回头看时,发现黑子在一扇拉门内,正被椒图摁在水桶里,一脸愤怒地挣扎着。
“黑子哥……”
“没事儿,他痛并快乐着呢。”牟霖笑。
五味发现这里并不像想象中那样阴森可怕,胆子也壮了一些,紧跟着牟霖往楼上走。
“恩人,你住在几层啊。”
“十四层。”
五味腿一软,“用脚走上去吗?咱不能飞上去吗?”结境术她使不好,简单的飞行术她还是拿得出手的。
牟霖摇摇头,“这里用不了法术。”
五味默念几句,果真是一点法力使不出来。
“走吧,肉T 的修行对我们妖来说也是必不可少的。”
两人刚上了两层,楼梯口突然蹿出一条白色的大蛇,光露了半个蛇头就比门框高,嘶嘶地吐着鲜红色的舌信子十分骇人。五味吓得哆嗦着躲到了牟霖身后。
“嘶~老牟,我蜕完皮了,有时间抓紧过来打扫了吧,摊那儿好几天了。”
牟霖步伐未停,只笑着摆摆手,“好,一会儿我过去趟。”
白蛇嗖一下不见了,五味拍拍胸口缓了口气,又上了一层,楼梯口蹬蹬奔过来一只白色的老虎,五味捂着头再次躲到牟霖身后。
“老牟,赶紧想想办法,六层媚娘狐臭又犯了,上次你不是说那药能根治嘛!”
牟霖还是笑着摆手,“可能媚娘这几天学瑜伽汗大了点,行,我让她加大药量试试。”
“抓紧啊!”
“好。”俩人继续往上走。
没上两层,又来一妖,倒是化成人形了,“老牟,我那些磨牙的矬子全碎了,下次给我弄点硬货行不行?”
“好,我来想办法。”
又一层,“老牟,赑屃挡在我家门口三天没挪地儿了,你不是说网上给他弄了个什么拖车?什么时候到啊!”
“好,我去催催。”
一层接一层,几乎每一层都有妖来,五味觉得自己不会成点心了,因为大妖们根本就没看她。她悄声对牟霖道:“恩人,他们是不是出不去,所以都让你做事啊?”
“不是,大部分都刑满了。这些活了上万年的老古董,早对外面世界没什么新奇感了,极少出门的。我呢,算是这里的饲养员,他们的日常起居都由我负责。”
“所以,恩人你也是妖管局的人吗?”
牟霖笑,“当然不是,我们算个独立的小团体吧。虽不受妖管局管辖,但也要配合他们工作。没办法,塔里没什么收入,全靠妖管局的补助艰难度日啦。”
他说着这话配着那瘦削的背影和一身脏衣,有种凄凉感。
“到了,我的窝。”
五味眨巴着大眼,渐渐连嘴巴也张开了,震惊的五官表示难以接受。
“恩人你住这儿?”这不是垃圾站嘛!出于礼貌,后半句五味没说出口。
五味仔细环视一周,企图找到点儿人在这生活的痕迹,然而!并没有。只有……成堆的垃圾。
“别看这里乱,但是绝对不臭哈!”“你等等,我收拾个地儿再给你撑个棚子拉个帘。哦对,云猴前几天刚扔了张小床,我放哪来着?”
五味看着他在垃圾里翻腾东西的身影,心酸的几乎掉泪。镇妖塔每一层都像世外桃源那样美好恬淡,唯独这一层画风突变,似乎美好之外的所有不堪都被丢弃在这里了。
完全没察觉到五味一脸同情的牟霖正低头专心收拾着。虽然破布搭的小棚子看着很寒酸,虽然小破床歪歪扭扭,但是能直观感受到,这已经是整层里最豪华的一角了。
“恩人,那你睡哪儿?”
牟霖眼扫了一圈,“随便啊,能躺下人的地方我都能睡。”“好了,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处理下大家的诉求。要是饿了,那电边脑桌抽屉里有包扎着皮筋的方便面,你先点垫垫。等睡醒了,明天一早带你去蛮蛮家蹭饭。”
“嗯。”乖乖点头。“恩人,我能不能用你的手机,给二爷爷打电话报个平安。”
“给!”留下手机,牟霖背起他的工具箱离开了。
五味给二爷爷打通电话,把实际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20分钟通话能想到的细节都交代个遍,最后又道:“你保重身体,不要乱跑爷爷,等俺回去。恩人他神通广大,连天雷都能挡呢,俺想……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
“爷爷,你没事儿吧,咋不说话啊。”
“咳咳,丫头……”苍老又虚弱的声音。
“在,爷爷。”
“记得你走时我对你说的话吧?”
“嗯,记得,爷爷说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和任何人交心,不要……”
不等她说完,二白直道:“咳咳,丫头,你这个恩人,你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他,把他当作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无条件的听从和服从,知道吗?”
二丫愣了,几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二爷爷嘴里说出来的。
“爷爷,他、他究竟是什么人啊?”
静了片刻,幽幽听得对面一声叹息。“他啊,三界第一好人,也是第一傻人,更是,第一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