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在跳舞》苏零

15、十四 小花园

　　十四小花园
　　老房子那里的街心花园，是我常去的地方。很小的时候，我哥会陪我在那里躲猫猫，虽然地方很小。后来，习惯有什么事情不顺心，就跑到那里发呆。然后，我哥会来找我，我喜欢躺在他怀里看天空，很温暖……后来，没有后来了，直到我在这里看到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季翎

　　“是李修文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季翎回头看我，眼睛里有着一闪而逝的笑意。
　　“恩。”我朝她挥挥手里的伞，“谁晓得雨突然就大起来了……”
　　就在我看到季翎的时候，老天突然发了狂，豆大的雨点直往下坠。天地间忽然就迷茫一片，看不清了。
　　“后悔了？”她挑眉。
　　“后悔什么……有机会和美女共处一室，开心还来不及……”我和她并排站着，透过窗，是朦胧一片的雨帘，是匆忙赶路的人群。我们，置身事外。
　　“原来你稀罕。”她的口气里是明显的不屑。这丫头故意和我抬杠。
　　“哪里是稀罕，荣幸至极……”
　　“切……虚伪吧……”她把视线重新转到窗外。
　　“你经常到这里来？”我跟着她的视线，是那个街心花园。
　　“恩，开始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来，发发呆，心情就舒畅了。后来，没事也来……总觉得这里的风特别柔和……”她的眼里有着怀念，带着隐隐的伤痛。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从我记事开始，我们一直住在这里，这个街心花园也是很早就存在着的。小的时候，这里很热闹，尤其是夏天的晚上，有很多邻居会来这里乘凉，聊天，然后，我们一群小孩子就在这里追逐打闹……那个时候，爸妈也在……”她轻轻勾起嘴角，很轻浅的笑，我闻到了幸福的味道。
　　“后来，爸妈出车祸去世了。以前的那些玩伴也都散了，只有我哥，时常陪我来这里散步，发呆，看天空。我很喜欢躺在我哥的怀里看天空，有种把天空当被子盖的感觉，很温暖……”她仍然在笑，这样的她，有种让人心疼的单薄。
　　“你很恋兄。”我说了一句真心话，季翎的描述根本让我感觉不到她在说她和她哥的故事，整个失恋的女人在回忆过去恋情的甜蜜……
　　“我知道，在我心里，他不仅仅是个哥哥，是我的依靠，他是我的一切……闵蓝，你知道么，我所有交往过的男朋友，都和我哥很像。要么性格，要么长相……可是，没有让我真正满意过的。”她回过头看我，迷茫中带着忧郁的眼神，让我有种她要落泪的错觉。但我知道她不会，她远比一般的女孩来的坚强。
　　因为他们毕竟不是你哥。我在心中叹息。
　　“但是这次，我以为我找到了。”我一惊抬头。她还是看着我。我第一次觉得她不是透过我在找季翊的影子，“你有一双和我哥很像的眼睛，可是除此以外，什么都不像。我哥那么温柔体贴，你却整一个花花公子，满口的不正经，还动不动跟人打架，完全就一流氓……”
　　我摸摸头，有那么糟糕吗？我还一直自我感觉很好。
　　“可是，你和我哥一样傻……”
　　“季翎，我……”我想说什么，可是却说不出口。我不是傻瓜，我当然知道季翎在说什么。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完全不知道……
　　“好啦……干嘛给我来个世界末日的表情……我只不过是憋得有点难受，说出来就好了……我不会要你对我负责的……你也负责不了……”她白我，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势。
　　“呵……”我笑，季翎，你会很幸福的，因为你聪明，漂亮，你拥有的资本足以让人嫉妒……
　　你一定会比我幸福……

　　雨还在不停的下，没有一点要停歇的趋势。
　　季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和李修文是怎么认识的？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今天突然很好奇……”季翎突然开口，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无意识的抖了一抖。
　　“好奇心可以杀死猫……”我苦笑，只是杀死的是一只叫做闵蓝的猫……
　　“干嘛，不想说算了……我从来不做勉强别人的事……”季翎翻白眼，明显鄙夷的神态。
　　“……其实很简单，就是太简单了……一个下雨天，我甩了他一身泥浆……然后给他一条手帕擦擦……他不甩我……完了……”
　　“完……完了？”季翎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完了……你以为多轰轰烈烈……全副武装，枪林弹雨中深情对视……天雷勾动地火……噼里啪啦……”我闭着眼睛胡诌。
　　“好了好了……我错了……行不……然后呢……”
　　“然后……第二次见面呀……还是一个雨天……一样……没完没了的雨……”
　　准确来说，不能算是第二次见面，因为是同一所学校，虽然不同班，但碰面的机会还是不少的……只是擦肩而过，没有交集……我会偶尔偷偷看他一眼，看他目不斜视，笔直地走过去……
　　也不是故意看他，只是因为以前见过面，有点印象，顺便而已……
　　“真的是顺便，你笑什么……”我没好气的瞪季翎……芝麻绿豆点大的事用得着笑得前仰后合么……
　　“没有，你继续……对不起……”一点诚意也没有的道歉。
　　算了，忽视她……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深秋的天气，冰冷潮湿，从心底里泛出来的凉意。
　　到了放学时间，校门口是一大片花花绿绿的伞，是那些来接自家小鬼回家的家长们，下雨天，人尤其多。
　　我站在校门口，看着那一群黑压压的人头，一个字，头晕……反正里面不会有来接我的人……
　　我周围的人一直很羡慕我，因为我没父母管。就算打架打的头破血流，我妈看了也只是冷冷的瞪一眼，然后带回家上药。就算成绩单上全是红灯，老师点名要见家长，第二天，我依旧滋滋润润，潇潇洒洒在课上睡觉。
　　我的父母从来不会对我有期待，所以不会有失望，不会有责备……气不过，棍棒一顿了事……
　　我也不在意，反正我能捱，打不死……衣服穿厚点，就能遮的干净……
　　“真是，跟你说这个干嘛……雨真不是个好东西……”我甩了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甩掉，却发现季翎用异样的眼神看我。
　　“我知道我跑题了，马上会回去的……”我笑。
　　拉上校服的拉链，就往家的方向跑。
　　学校离家很近，只是两条马路的距离。所以闭着眼猛冲，一下也就到了。
　　所以，当有人拉住我衣服的时候，我差点一个往后摔出去。
　　就在同时，一辆自行车飞快的从我身前驶过，溅起一片泥水，甩了我一身。
　　回头，是李修文，面无表情的站在我身后，好像刚才发生一幕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和我一样没有打伞，只是，他像是丝毫不在意大雨会把他淋湿那样慢慢悠悠的往回去的方向走。昂首挺胸，一脸人家欠了他几百万的表情。
　　“谢谢。”老师说，我们要做有礼貌的好小孩。
　　“嗯。”鼻孔出气，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嚣张的欠扁。
　　“……”我看着他，完全忘了淋在我身上的雨，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应该送他一拳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一块手帕递到了我的面前，我下意识的接过。
　　然后那个人继续走他的路，继续用那种嚣张的前边的姿势，继续带着那种不可一世的表情，在雨中走路……和周围打着伞行色匆匆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然后他就在你生命中留下烙印啦？”季翎的嘴角有点抽搐。
　　“我只是突然发现他给我的那块手帕有点眼熟……就是我以前给他的那块……”我看了看明显变小的雨，“我们走吧……等下去没底了……”

　　“你到底喜欢李修文什么？”并排在路上走，隔着两把伞的距离，我还是听得清她说的每一个字。
　　“嚣张，不可一世……最重要的，比我强……”这是我唯一总结的出来的理由。
　　“我可不可以归纳为你很有被别人保护的欲望……”
　　“你可以归纳为我很有被别人揍到面目全非的欲望……”我白她。
　　“恩，比较像你……你们打过……”
　　“见一次打一次……我和他和平相处的时候只有最一开始见面两次……”估计如果不是我那块伟大的手帕，我们从第一次见面就开打了……
　　“为什么？李修文不像是会找别人麻烦的人……他很嚣张没错，可他不会主动挑起麻烦……”
　　“对。主动挑起麻烦的人，是我……所以我说，我有被人揍到面目全非的欲望……”
　　“……你很贱……”
　　“……说的好。”盛夏也说过同样的话，我也给过同样的回音。因为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虽然我觉得很对不起我哥……可是，我希望你幸福……”季翎突然停下脚步。
　　“你觉得我有可能代替你哥么……”我转过身。她的脸埋在伞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为什么要代替呢……你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