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谁说江湖无闺秀》黛薇眉上笑

28、第二十七章 陆小凤不在的时候

　　第二天清晨，陆小凤就不见了，连带着不见的还有西门吹雪以及孙秀清。
　　泉深对着门口缝隙伸进来的两张纸条，长吁短叹，陆小凤走得匆忙是去找花满楼的，而孙秀清走得忽然，却是不想再留在黄石镇面对西门吹雪。西门吹雪呢，根本不用解释，他向来是来去自由。
　　陆小凤的纸条，再简单不过，就是江南桃花堡的地址。
　　而孙秀清的纸条呢，说了自己心绪不宁，想出外再历练一番。
　　所有人都走了，给泉深留下难题，到底是如期去江南桃花堡呢，还是上一趟峨眉打探一下五妹的下落。

　　无论如何，泉深还是收拾好了包裹，雇了马车打算启程。
　　这日春、光正好，阳光明媚，老板家的院子倚墙的一排夹竹桃开了，白得嫩，粉得艳，纷纷扰扰软软浓浓地开在枝头上，远远看如云似霞。泉深换上了松花色的衣裳，拎着包裹在这排夹竹桃下走过。
　　一个身形清瘦颀长的男子站在墙的另外一边，似乎是在等在她。男子并未束发，一头乌发悉数垂绑在腰间，背对着她，头微微昂着，想是在欣赏着墙上的夹竹桃。
　　泉深第一眼看到那男子的背影，倏地站住了。
　　霍天青悠然转过身，上下审视了她一番，复而一笑，“这半个月不见，你似乎变了些。”
　　泉深没半点心思和他说话，“霍公子无事请回，我还要出远门。”
　　霍天青沉吟道，“就怎么不想见我？杜泉深，你我虽然解除了婚约，但我两家仍旧是世交，你是善心之人，既然你能在众人面前说出真相，是为了保我一命，那么我不妨送你一个顺水人情。”
　　泉深冷冷的说，“不需要。”
　　霍天青问，“如果是关于你长姐杜鹬纹的呢？”
　　泉深静默半响，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么？我是没见识过什么世面，但也不是一个蠢人。你霍天青绝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情，如果是要《医经》，你大可去找上官瑾，他那里有一部分。”
　　霍天青仰面而笑，“我是真心想帮你，你却不领情。”
　　泉深直白地说，“我为什么要领你的情？你能查到的，我也能查到。”
　　霍天青也不恼，沉吟半响，“是因为我把你伤着了吗？”
　　泉深掩饰不了自己的鄙夷，问，“霍天青，这话我只说一遍，今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霍天青语气冷了几分，“我知道你一直想找到你的手足，可陆小凤不过是个浪子，怎可能真兑现承诺。”
　　泉深正色道，“他是浪子又如何，我偏爱一个坦荡磊落的浪子，也好过一个机关算尽的小人。我杜家人偏就最赏识坦荡磊落之人，最厌恶阴谋不断之人，若你和我还要说什么重情重义，上官飞燕死了，你怎么没有相随？你不过是心不对口，对自己另有打算罢了。如今婚事已废，我们今后不复相见也是好的。”
　　霍天青听了这不留情面的话，气得脸色发青，道，“好，那霍某就祝杜姑娘今后能过得安生逍遥。”
　　泉深几乎是拂袖而去，走到门口时，果不其然见到了山西雁。
　　山西雁对泉深作揖，泉深虽然是气愤霍天青纠缠不休，但对山西雁还是敬重，于是也施了一礼。
　　山西雁望着泉深马车离去的方向，转过身寻找霍天青，霍天青面色阴沉从老板的宅子走出来，看来是撞了钉子。
　　“公子……”
　　霍天青瞥了一眼山西雁，问，“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山西雁偏指了相反的方向。
　　霍天青望着那个方向，沉默半响，“罢了，我本是好心想告诉她杜鹬纹的下落，她既然不领情，就让她后悔去吧。”
　　山西雁心中暗想，杜泉深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想来又是公子说了什么不悦耳的话，激怒了杜泉深。霍天青若想将消息直接告知，派个人送一封书信来，已示两家关系重修之意，杜泉深没有不领情的道理。

　　半日之后，到了一个路口，好几条集中的反岔口，一条是往西便能上峨眉的，另一条是继续南下去桃花堡的。
　　泉深一路前行心中忐忑不安，想着霍天青既然还有胆量来找自己，保不齐会对五妹做出什么事情。转念又想，霍天青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那他半路拦下五妹，也实属无趣。再者五妹修书说想到江湖历练，自己也没十足把握五妹是回了峨眉。
　　这样，她到底该走哪一条路？
　　泉深手中握着两张纸条，冥思苦想之际，马车外的马不住嘶叫起来。泉深掀起帘子，刚想问车夫什么事情。
　　马车夫转头对泉深说，“姑娘，你也不说走哪个方向，这不堵住了别人的路了。”
　　越过前方驾马的车夫，泉深看见树林中多了一辆很是气派华贵的马车，马车四周还有几个保镖骑着马，个个神情谨慎身姿威武，为首的一位魁梧的保镖对泉深客气不失魄力地说，“姑娘，我家经过树林赶路，劳烦先让我们过去。”
　　泉深看向前方马车，马车上方帘子透出一个男子的身影，右下方还有一个较小的身形，估摸是个孩子。泉深自知是自己挡住了别人的道不对在先，于是唤车夫驱马退到了一边。
　　自始至终，马车里的主人一句话也未说，都是那个保镖和泉深交际。
　　待那辆马车快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小脑袋从马车帘子的缝隙钻了出来，朝泉深机灵一笑。泉深本想放下帘子，动作蓦然停住，神思不由一怔，那孩子的眼睛怎么那么熟悉。虽说离得远，看得不是特别仔细，但孩子眸底水润清灵，眼眸好看得似画出来一般，她怎么会认错呢。
　　泉深再探身，那孩子已经钻了回去。
　　泉深吁了口气，从包裹里摸出了一支萧，是她做孟婆时在坟前吹奏的那支箫。

　　马车内的男子，见儿子调皮趴在窗外，沉声唤。“秀儿。”
　　孩子从窗户转回来之后，见父亲一面威严的看住他，孩子不由咽了咽，佯装乖巧顺从模样，问，“父亲，我们去哪里？”
　　男子虽是严厉，但对儿子还是孺慕与宠爱，说，“不是告诉过你，是去见你母亲的墓。”
　　孩子听着父亲的话，忽然马车外传来一阵悠长清远的箫声，箫声轻缓空灵，恰似高山之风掠过幽深竹林，吹散了竹林中薄薄的雾。
　　孩子“咦”的一声，转头看向窗外，稚声说，“父亲，可能是刚刚路过的那辆马车的姑姑吹的。”
　　男子心绪一紧，对箫声的清远潦怅之感，恍若亲身经历过般，忙喊停了前方的侍卫，“裴杰，停下来。”
　　裴杰即是为首的保镖，持剑毕敬道，“老爷。”
　　男子掀开帘子，吩咐说，“去看看吹奏箫的是不是刚刚那辆马车的女子。”

　　泉深尚未吹奏完，马车外立刻有骚动，车夫战战兢兢地唤，“姑娘，那个……保镖老爷又回来了。”
　　泉深收起箫，打起帘子，保镖先翻身下马，朝泉深自报家门，“姑娘，请问方才是你吹奏的箫么？”
　　泉深手还持着箫，低看自己的箫，又问，“什么事情？”
　　保镖有礼道，“在下裴杰，我家老爷也是善音律之人，刚刚听见姑娘的箫声，心生敬佩，想与姑娘见上一面。”
　　若是平日，泉深必会以不合礼法为由堵回去，但今日她却是迫切想见刚刚那个孩子。“若是知音，见上一见也没什么不可，但此处太过僻静，就我一个女子……”
　　裴杰忙说，“不然这样吧，不会让姑娘为难，就是劳烦姑娘下车到前方不远的茶棚稍作休息，我家老爷待会儿便和姑娘见上一见。”
　　泉深目光锁紧那辆马车，终是点了点头。

　　这座茶棚，泉深前几日还和陆小凤来过这里，是为了回黄石镇找西门吹雪与五妹。那时，茶棚里的客人总有一种好奇而挑剔的目光打量他们，陆小凤为此好生不悦。他们千里迢迢从关中珠光宝气阁赶回来，就是因为陆小凤想让她答应成亲的一个玩笑。
　　正想着，裴杰已经到了，朝泉深深深地一鞠。
　　泉深目光越过裴杰，他的身后走来了两个的人。那是一对父子，父亲生得威仪英伟，神情从容温和，面上带着笑容，一身白袍显得气势沉着，让人不敢轻视。孩子模样肖像父亲，甚是聪睿好看，只是那眼睛比刚才匆匆一瞥，更加相似泉深所熟悉的样子。
　　泉深眸光定定地观看着那个孩子，可她同样也让人注视着。
　　男子见泉深作寻常闺秀的打扮，松香色的衣裳，未施粉黛，端庄秀致，并未有十分出挑的地方。唯独手中持着一品箫，才看出了她的身份。
　　孩子歪着脑袋看泉深，泉深眼神变得犹豫而复杂。
　　男子出声说，“在下京城人，裴君来。敢问姑娘可是方才吹箫之人？”
　　泉深回神，稳了稳心神，道，“我确实是吹箫之人。”
　　终归是知音相识，裴君来朝泉深颔首，拉过自己的儿子说，“这是犬子，裴秀。秀儿来见过这位姑姑。”
　　秀儿明事懂礼，小小身躯朝泉深作揖，甜甜的声音问好，“姑姑好。”
　　泉深陷入了记忆的深处，那样的容貌那样的姿势，分明是幼年是朝夕相处的兄长。
　　秀儿唤了几声，见泉深没有答应，便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父亲。
　　裴君来也唤，“姑娘。”
　　泉深蓦然地看向他，令裴君来想起了心中的某个人，他开始奇怪，为何他会对泉深的箫声有所触动，她分明只是个寻常的女子。
　　泉深心中压制着激动，颤声说，“虽是初次见面，但……裴老爷请恕我唐突，这孩子的母亲可是姓杜。”
　　裴东来蹙眉，重新审视了泉深，只见她双眉紧锁，目光忐忑而诚挚，没有半分闪躲，冒昧是冒昧了些，但却像是发自内心。裴君来想了想，唯有说，“姑娘可是误会了什么，内子姓秦，乃是京城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