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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梅花香自苦寒来(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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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深返回花厅的时候,陆小凤已经走了。
西门吹雪坐在花厅的一把交椅上,似乎是在等着她。
花厅收拾得很干净,除了几把交椅和高凳,并没有其他物品。泉深看着孑然一身的西门吹雪,并不太想和这样一个人独处,便问,“陆小凤呢?”
西门吹雪见过许多女人对陆小凤都会有依赖,泉深待人从前总是客气疏远,如今却会主动去陆小凤的行踪,看来她果然是对陆小凤上了心。
西门吹雪淡淡地说,“他已经走了。”
泉深露出失落的神情,“他走了?”
也是,陆小凤从一开始就跟自己说他是个浪子,何况他只答应带她来找五妹,却没再和自己许下什么。自己还真妄想,他怎么可能还会再等自己呢。
西门吹雪继续说,“陆小凤走前说,他会很快回来的。”
泉深闻言,只是微微颔首,转身便放下紧张的神情。
西门吹雪问,“她愿意吃药了吗?”
泉深抬眸看他,摇了摇头,“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还没醒过来。她是中了什么毒,怎会如此凶险?”
西门吹雪道,“是西域的剧毒,在中原很罕见。”
“西域?”泉深凝神想了想,“我想起一件事情,我不知当不当讲。”
西门吹雪无所谓的语气,“你是万梅山庄的客人,下至仆人上至我,都不必拘谨。”
泉深怔了怔,微微笑道,“谢过西门庄主。你说,五妹是中了西域的毒,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大金鹏王。”
西门吹雪道,“那只是你觉得。”
泉深心中无不遗憾,“我不应该再和五妹去珠光宝气阁,如你们所说,独孤一鹤就是大金鹏王三大家臣之一的严独鹤。从一开始接触到大金鹏王后,就有太多古怪的事情发生了。五妹中毒,我不得不将事情和大金鹏王联系在一起。”
西门吹雪静静地听着,泉深不知是他不喜说话,还是他根本不想说话,便不再提。
西门吹雪默了一阵,转头看她,“你怎么不说了?”
泉深迷惑,“西门庄主可是想听我说下去。”
西门吹雪确实个高冷寡清的人,他从来不与人多说半句无谓的话,但和他的朋友在一起,他的朋友却从不会看他的脸色,而会一直口若悬河地说下去,最好的例子就是陆小凤。
西门吹雪想到,居然嘴角微微地起翘,泉深莫名其妙,她说了什么那样……有趣。
“庄主。”侍剑在门外向西门吹雪拘礼,“那位姑娘醒了。”
孙秀清醒了,泉深自然欢喜,才想迈步去看看,西门吹雪却是身法极快的走出了花厅。泉深看着西门吹雪的白衣身影,心头有些发憷,这人当真不食人间烟火,不言不语,不喜不怒,简直是庙里会走会动的菩萨神仙。
侍剑也是一副清清冷冷的面孔,“客人请随我来吧。”
泉深只好问侍剑,“一直以来你们万梅山庄便是这样安静?”
侍剑没想她会这样问,却也如实说,“万梅山庄一直都是这样的。”
泉深想到自己自幼也是这样冷冷清清的长大,有了几分感慨,“这样安静也好,能帮五妹养伤,也可以让她习惯……”
习惯什么,如果五妹和自己回去,面对的不外乎是一个偌大的山谷,除了飞禽走兽花草树木,再无其他。五妹学的一身武艺,今后却只能对着自己,怎能不寂寞呢?
泉深一面跟在侍剑身后,一面想着今后的打算,她自己在万梅山庄待了一阵便觉得不自在,何况孙秀清是在大派中长大,日日有师姐妹作伴玩笑,五妹和自己回那僻静山谷,实在会委屈了她啊。
可泉深自幼便是安静孤单中长大,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环境才适合五妹,是不是像阿爹和阿娘一样,隐居在竹林中,唯有深爱之人作陪,才是真的只羡鸳鸯不羡仙?
转眼进了一个院落,侍剑朝自己无声的行礼,便退了下去。
泉深认得这里是孙秀清住的院子,只轻轻地走入了半掩的房门中。西门吹雪比她来得早,正背对着她,抬手在饮一碗药。孙秀清仍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泉深方想走近。
恰时,西门吹雪俯下身去,抿着薄薄的唇,慢慢地靠近躺在床上昏迷着的孙秀清,定了定凝视了一阵,那目光迷离而深刻,仿佛要将孙秀清铭记在自己心中一辈子。
男人的唇贴到了女子的唇上……明明是轻薄的举动,泉深心跳加剧,瞪大的眼睛看着,脑海中一片混沌,这……
西门吹雪缓缓地坐起身,已转过头,面对着泉深,无畏而沉着的神情,“她一直不肯喝药,我只能这样做。”
只能这么做……这么做……做……
西门吹雪一派光明磊落,泉深咬唇,忆起她刚进庄来的第一日,西门吹雪说过的一句话,“她还在昏迷中,不肯吃药,喂……也喂不进。”
喂……原来是这样喂的!
“可……”泉深说着责备的话,似乎没什么底气,“可……望君尚未许配人家,世间礼法仍说男女之别,西门庄主你这般何尝不是乘人之危……”
西门吹雪道,“我何须乘人之危?”
泉深一噎,心底仍旧气愤,“我双目皆证,你便是趁我五妹昏迷之时,你……行此非礼之举。”
“非礼之举,便是需男子担当非礼之责,对否?”西门吹雪看着阖目憔悴苍白的孙秀清,毫不犹豫道,“我担便是。”
泉深颇为光火,“我杜家也是有礼又节,怎能让你说如何便是如何。”
西门吹雪从容不迫地一字一句道,“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我愿娶你杜家的女儿。”
泉深深谙和西门吹雪讲不了什么道理,“这是望君的婚事,我就是作为姐姐,也没权利替她决定。西门庄主,你也是当代豪杰,怎能如何轻率决定……”
西门吹雪眼底闪动过的情感,让泉深错愕,他说的话更让人难以反驳。
他说,“她不是说过她喜欢西门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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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又返回了珠光宝气阁,深夜中立挂着一弯明月,月色不如前一日的明亮皎洁,但还是原来的月亮。
从万梅山庄到珠光宝气阁,即便陆小凤知道会有人一直等着他,可他还是费了很大的力气,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
霍天青在一处水榭内,倚在阑干,手里提着一壶酒,远处小楼上的灯光,照着他苍白憔悴的脸。他显得很疲倦,孤独而疲倦。
一片树叶随风,轻轻地,飘落在了他面前的荷塘水面。
霍天青凝视着一圈圈泛起的涟漪,沉声说,“你来了。”
陆小凤就像那一片落叶,轻轻地,站在他十丈开外的荷塘对岸。
此刻,有种默然地无力感,疲惫安静中透露出的无力感。每一个江湖人都会有的感觉,只是在寻常的时候藏得很深,甚至有时连自己也不轻易察觉。
他们曾经是朋友的。
陆小凤问,“你是在等我。”
霍天青微笑道,“我自然是在等你,而且我也知道你一定回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对吧。”
陆小凤叹了口气,“独孤一鹤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
霍天青笑意不改,“这样西门吹雪在江湖中便会更加声名显赫了。”
陆小凤开门见山,“你在独孤一鹤死前,和他交过手。”
霍天青问,“你怎么猜到是我?”
陆小凤说,“独孤与西门交手时,真力最多已只剩下五成,能让他真力耗去五成的人,这附近还不多。”
霍天青但笑不语。
陆小凤说,“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霍天青说,“放心,上官丹凤不在这里。”
陆小凤道,“我问的不是这件事情,而是,你到底和泉深是什么关系?”
霍天青怔了怔,随后豁然大笑,“陆小凤果然是个聪明人,但你是怎么猜到我和泉深姑娘有关系呢?”
陆小凤抱起双臂,从容说,“以我对青衣楼的了解,老板朱停只是为青衣楼造了一个机关就惹来杀身之祸,而泉深知道你是青衣楼的少楼主,却能从青衣楼中全身而退,这太不可思议了。”
霍天青没有半点意外,“她果然什么都会告诉你,看来,她对你很是信任。”
陆小凤问,“你是在嫉妒?”
霍天青笑道,“一个男人在乎一个女人,难道就不能嫉妒吗?”
陆小凤疑惑地看着霍天青的神情,说,“我还是不明白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如果你是喜欢她,断不可能放她走,可你放她走后,还处处保护她。”
霍天青坦白说,“若不是我下令不得对孟婆无礼,你怎么可能在客栈见到她。我是喜欢她,可她背后的价值远比她这个人更可爱。”
陆小凤蹙眉,问,“她到底是谁?”
霍天青眯着眼睛,想是陷入了很美好的回忆,“她可是我指腹为婚的小妻子啊。她不记得我了,那时她还小,我父亲带我去她家,她家住在竹林里。我第一次见她,她躲在竹林里不肯出来,身上带着银饰,跑起来叮叮咚咚地清脆响声,好像竹林深处的泉眼在涌水。”
霍天青的父亲是武林传奇天禽老人,他父亲七十岁才有了他,所以他年纪轻,却在江湖上辈分极高,能和天禽老人攀上亲,那是怎么样的武林世家名门望族。
霍天青问陆小凤,“你可听说过一代医侠杜仁鼎。”
陆小凤正是在前不久听说过。
“我上次见她是在十多年前了。当时,我在林子里东张西望,找了很久,一个转身才发现,她就站在我的面前,笑得真好看,她问我,‘哥哥,你是谁’。”
霍天青噙着笑,语气一变,话却变得无情。
“后来,她家遭了变故,一夕之间,杜家人在江湖上都消失了一般。我父亲找到杜仁鼎隐居之处,只发现杜氏夫妇的尸体,可没人知道他们兄妹几人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