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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一百二章 潜龙(二) ...

  •   第一百二章 潜龙(二)
      泉深回头,蹙眉问道,“还有一名皇子是太子人选?”

      上官雪儿不屑道,“那怎么可能,孙贵妃所出的四皇子朱嵇,京城中无人不知是个缺心眼的纨绔。他和宗亲中不成器的子弟往来,终日声色犬马,诸如在青楼里和人夺花魁什么的,此类有伤风化的例子多不胜数。初时还有几名御史上折子,上一回圣上就罚一回,可朱嵇屡教不改,渐渐地大臣也只当是在看一桩笑话罢了。连大娘都说,人生在世何必和一个傻子计较。”

      泉深闻言,神色淡淡的,辨不出喜忧。

      上官雪儿只当她是见不到秀儿,心底里难免遗憾失落。

      人生在世,有亲人惦记着,真好。

      上官雪儿于是道,“师娘,要不然我带您去一处地方歇歇脚,不等一个时辰,保证您能见到秀儿。”

      泉深抬眼看她,眸底掠过诧异,想了想,终摇了摇头。

      上官雪儿不解,“师娘,千里迢迢来京城,难道不是为了见秀儿?”

      泉深微笑道,“我方才说了,只想远远地看着他,看他长大了多少,如今是生得如何。他是否来到我面前,这并不重要。”

      上官雪儿向来胆子大,直言道,“师娘啊,您若是想见他,他就是躲在皇城大内里,我也能将他抓出来。”

      “雪儿,”泉深一顿,道,“可他毕竟是个皇子。我不知道,他对他母亲的事情又记得几分。”

      上官雪儿恍然道,“原来师娘您在意的是这件事。秀儿是在大娘膝下长大的,对于他娘的事多少也是知道的。”

      泉深难以置信地问,“大娘都告诉他?”

      上官雪儿怕泉深误会什么,忙道,“秀儿只是知道他娘的真实身份,其实不是什么秦相之女,而是一名民间女子。”

      泉深垂眸,喃喃道,“真实身份分清了又如何,长姐也确实是顶着秦相之女的身份入得宫。”

      上官雪儿快人快语,“起码秀儿心底清楚,自己并非是什么罪臣之后……”

      泉深一惊,怎么会不明白宫内人心与市井人心并没有太多区别,抬高踩低亦是常态。秦相谋反,满门抄斩,秀儿是皇子,他的兄弟母族又是何等尊贵,唯有他身负着母族是罪族的血脉。
      她却从未想过这一点,思虑间,便又是一番沉痛。

      上官雪儿意识到失言,放缓语气道,“其实秀儿性情豁达,他是一早就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很好的人。”

      泉深阖上眸,转而对着窗外空旷的京城繁荣之景,发出沉吟,“即便他母亲不是罪族出生,可回归到杜氏的身份,又何尝不是另一番血海深仇。”

      上官雪儿咬唇,懊恼不已。

      过了许久,泉深睁开眼睛,目光投向那高高巍巍的紫禁城城楼,对身后的雪儿道,“雪儿,你也不必再安排了。今日见不到,就是我们姨甥之间没有缘分。他在这紫禁城中的日子……也不容易,当真没必要让他知道,世间还有那么多憾事。”

      犒军一行,剩下都是些繁文缛节,皇帝身边武将走完,文臣上场,渐渐地真如了戏台演的。
      泉深不耐,没再要看下去的意思,只对雪儿说今日便要出城。

      因西门夫人遇袭那夜,上官雪儿一直跟随在泉深身边,听清了那几句别有深意的恨言后,上官雪儿在心中对泉深从此便有几分忌惮。碍于泉深此行来得实在匆忙而神秘,她也不敢多问,挽留几句不得,便依言送泉深去了城门。

      泉深在出京城城门前,牵着身旁的马,止步对她道,“雪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无论是你钟意的,还是钟意你的,你都到最后自己放弃了。过了这么久,你才没有自己的答案么?”
      一年前,孙子淳正式上门提亲,上官雪儿到底说服不了自己,还是当面拒了婚。

      上官雪儿本着一贯避重就轻的性子,想打岔的,却感觉今日的师娘,比以往要郑重和认真,只是弱弱道,“不是我都放弃了,而是我就是找不回那种可以放心的感觉。”

      泉深了然般,道,“对花满楼,你是担心自己不及他心中的你的姐姐。对孙子淳,你是担心他不及你心中的花满楼。”

      上官雪儿道,“瞧吧,师娘您永远把我的心思看得那么准。也只有师娘才有看人看事都看得那么准的目光,才敢放心的嫁给师傅。”

      提及陆小凤,泉深嘴角弯了弯,“我哪里看得他准,我也是被骗的。”

      上官雪儿手绕着胸前的青丝,言而欲止,“师傅是很会哄女人,但骗人的本事嘛……”

      泉深不禁莞尔,望着手指刮了刮上官雪儿的鼻尖,道,“是远不及你啊!鬼灵精!”

      上官雪儿边躲边笑,她此刻虽做易容,可身段曼妙,不视容颜,亦能猜出是位女扮男装的佳人。所以,也引得许多过路的行人侧目,或是伫立而望。

      泉深收了笑,将一顶蒙纱的斗笠递给她,“你也莫再送我,记得我说的话,自己的事情要上心了。还有……”

      “还有就是秀儿。”上官雪儿接过斗笠,道,“师娘您在京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秀儿,雪儿再贪玩,也会时刻留意他帮助他。”

      泉深谨慎道,“也不必样样扶持他,你只需稍加提点一二就好。他生来就是皇子,天潢贵胄,身份显赫,可他的路唯有他自己才能走下去。”

      上官雪儿道,“师娘尽管放心。”

      此时,一骑马飞驰而来,气势咄咄,大道边上百姓纷纷躲让。

      泉深噤声,心底浮起一阵不安。

      上官雪儿一眼望去,亦是察出不详,马上之人配饰虽显京畿守军,可所骑的马匹却是宫中饲养的御马。

      果不其然,骑马之人停在城门处,对守城兵将大喝数声,城楼上下来一名将领,见了来人,神情庄肃,立刻下令关闭城门,全城戒严!

      *

      圣上遇刺!

      行刺之人正是孙破虏手下的一名先锋将领,行刺的事情正好是泉深与上官雪儿前脚离开客栈发生的。

      消息传开不到一个时辰,京城便给封了。

      *

      公孙大娘绝美面孔,尽是肃杀之色,冷然地听着探子来报后,涂着朱红丹蔻的右手往榻上小木几沉沉拍了一掌,那小木几碎成了几块,小几上的茶盏瓷器却是安然无恙地躺在碎木块中。

      不待探子再说什么,坐在下首的上官雪儿便道,“这桩事明摆着是栽赃嫁祸。”

      公孙大娘沉着脸,挥手让探子下去,才道,“你这是偏袒孙破虏那小子呢。”

      上官雪儿也不怕,听见笑话一般,道,“有脑子的人也不会在自家统领的三军面前刺杀皇帝。大娘,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我听的书不少,哪朝哪代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亲手刺杀皇帝,意图谋朝篡位,心能这样急?况且,当今的这位,又不是昏君。时下虽不是什么盛世,但也极少有什么叛乱,老百姓安居乐业,除了几位吃饱饭没事做的藩王,总以为同个祖宗同个念想,其他的,谁有这份闲心。”

      话糙理不糙,公孙大娘“哼”地一声,不屑道,“你以为孙家老实。”

      上官雪儿不以为然,道,“孙家老不老实,与我何干,孙破虏老实不就行了。孙家几代都是武将,况且在战场上死得都不少,为首的也是一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国公,能干什么?”

      公孙大娘不由盯着上官雪儿看,“孙子淳和孙破虏是族亲吧,好像还没出五服。”

      上官雪儿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娘怎么对孙家了解得那么清楚,莫非是对孙破虏感兴趣。”

      公孙大娘阴森森道,“我是对你的婚事感兴趣。孙子淳虽然是个状元,可家里几代是做什么的,有什么根基什么来历总归要弄清楚,才不辱没你这个大金鹏王朝的小郡主啊。看来,你更瞧得上孙破虏啊。”

      上官雪儿解释道,“不过就是好说话的一个人。”

      “孙子淳的爷爷和孙破虏的爷爷,就是你说那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国公本就是堂兄弟。不过孙子淳的爷爷把自己的家底挥霍得只能在乡间当个富绅,如今,自己的孙子高中状元,便拖家带口进了京。听闻前阵子在老国公府上好好地扬眉吐气了一番。”公孙大娘颇为赞许道,“唉,这孙富绅也委实是个纨绔中的人才,老一辈险险没被他恶心过去,难为孙子淳和孙破虏还能心无芥蒂地称兄道弟。”

      上官雪儿咽了咽,低声顶嘴,“我不是不嫁孙子淳了么。”

      公孙大娘道,“可也不耽误他心心念念地想你啊。万一你耗到七老八十,这国色天香的皮囊变得又老又丑没人要了。那时,我也不在了,没人帮你操持怎么行。我和孙子淳也约好,许他半辈子仕途顺利,他家祖坟留你一个风水宝位。省得你终身不嫁,连个给你上坟的人都没有。”

      上官雪儿给寒碜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公孙大娘这辈子也不算嫁过人,可顶着中宫之主的头衔,哪天死了也是身子进国陵的主儿,有得是逢年过节帮她磕头烧香的人。

      公孙大娘满口尖刺石渣子,逞一时口舌之快后,凉悠悠地问,“你师娘呢?”

      上官雪儿回过神来,回答,“在客栈呢。”

      公孙大娘想了想,道,“等这事儿过去,你亲自护送你师娘回去,省得和上一回一样,陆小凤隔一阵子就和我讨媳妇的下落。”

      上官雪儿本想问哪一回,转念忆起不就是师娘失踪一年多的那一回。那回也真是奇了,姊妹们就差没去土地庙敲土地爷出来问个明白了,天上地下和没师娘这个人似的。

      公孙大娘又问,“你师娘有没有想见进宫?”

      上官雪儿如实道,“没有。”

      公孙大娘辨不出什么情绪,暗叹了口气。

      上官雪儿见状,道,“大娘是想问,我师娘有没有说想见秀儿吧。”

      公孙大娘懒得拐弯抹角,道,“太平王世子不老实,犒军前一日,我就派秀儿出去了。”

      上官雪儿“咦”了一声,“大娘,这么早就让秀儿出江湖历练。”

      公孙大娘轻敛眉梢,道,“还早?你不是这个年纪的时候就识破了金九龄是绣花大盗的身份。他要是连你这点本事都没有,迟早和朱嵇一起去调戏良家妇女吧。”

      说到朱嵇,这名荒唐庸碌的皇子背后不正是今天出事的孙家么。

      上官雪儿嗤笑道,“难不成这四皇子也想搅搅局?大皇子在民间多贤名,自有出生寒门的士子支持,二皇子嘛,权倾朝野的名门之后,文臣势力太过老生常谈。这个时候再加入一股子武将的势力,岂不好玩。”

      公孙大娘想是随意般问了一句,“那你看好谁?”

      上官雪儿毫不在乎道,“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又有什么好下场。关键又不是我喜欢谁,谁就能当皇帝,关键的还不是看圣上。”

      公孙大娘忽然笑了,“难得你个局外人看得明白,可惜那些个不争气的糊涂到底。”

      上官雪儿待到公孙大娘笑完,才问,“那秀儿现在是到了哪里?”

      公孙大娘道,“太平王府封地在北面,北面靠海那一带却是世子宫九的势力范围,我只知道他去了沿海一带。”

      上官雪儿无不遗憾,“师娘这一趟是真见不到秀儿了。”

      公孙大娘道,“这到底是人杜氏的家事,你少理为妙。”

      上官雪儿一愣,“大娘你让我少理宫闱之事,我明白。可杜氏不是已经没人了么,为什么我还不能……”

      公孙大娘立刻道,“我自有道理,你听着就是。”

      公孙大娘毅然的态度,令上官雪儿想起了西门吹雪夫人遇袭而亡的那个夜晚,同样古怪决绝的泉深。这里面果然有不能让人得知的秘密,这秘密长辈们都知道,独独瞒着他们小的一辈。

      上官雪儿满肚子的疑问,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孙破虏……”

      公孙大娘如同没听见,只道,“你该回去看看你师娘。见了面,你和她说秀儿不在京城,天子遇刺一事还不算天塌下来,压不到秀儿身上去。”

      上官雪儿点了点头,“那秀儿出门查太平王世子的事情,要不要……”

      公孙大娘冷冷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是个藏得住事的,你喜欢就告诉她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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