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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死而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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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重光再睁开眼时,仿若从一场噩梦中醒来,惊魂未定,头脸和身上都是汗。相识二十载,他何曾见过青梅竹马的友人那般神情狰狞,就连不知从何而起的慕恋之心,也随着那贯心而过的匕首血流殆尽。
你若是慕恋我,便为我死去可好?
——好。
倘若是闲时随意说起,他怕是说得再诚恳也无人会信。谁曾想堂堂威远侯府少将军竟爱一人到如此地步,以死成全说得情真意切,但因他的身份,又如何不会贻笑大方。他不知褚秀英浸淫宦海已有些年,何时竟单纯如斯;那人许他同那叫婉柔的女子相会,怎是他做下如此杀孽还可得到。这一刀下去,断了梁重光一片痴心,断了梁褚两家几十年的交情,更断了他从今往后的前程。
新皇已然登基,他二人皆是新皇麾下重臣,无论那人是否逼宫成功,做了叛徒的人终是会为人所鄙夷,那堪重用。说到底他两人真是至情至性,一个丢了前途,一个丢了性命。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活了下来……
梁重光撑起胳膊想从床上坐起,顾忌胸口有伤不敢大动,正想腿上助力,一动却似是扯到哪处,只觉得下身一片剧痛,人又摔了回去。
梁重光下意识捂住左胸伤口,忽然发现疼的地方有些古怪,手在胸口摸索几遍,别说伤口,连条裹伤的布条都没有。他并非醉心外貌之人,只是从身材上讲,他少年习武,虽不是虎背熊腰,却也足够健壮。而手下的身体却是瘦弱得仿若皮包骨头,再把手伸到眼前,细白的一双手,只在右手中指生了茧子,显然不是习武人的手,更不是他的手……
梁重光躺在床上,伸手撑开床幔,视野之内一一扫过,未曾有他熟悉的丝毫。他收回手,定定地望着床顶,双手攥紧,又很快无力地松开。
此时任他如何猜想,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梁重光果真还是死在青梅竹马的友人刀下,只是死魂不知为何没能到地府再入六道轮回,而是附在他人身上,又活了过来。
那现在的他,又是谁?
他正想着,隔着帘子有“吱呀”一声,像是开门了。这屋子里静悄悄的,窗户像是也关着。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但帘子外面是亮的,显然已经是白天。他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不知是因为这帘子隔音太好,还是这个身体耳力不行,一阵安静之后才有个声音传过来,“殿下,可能起身了?”
这称呼把梁重光吓得够呛。
他竟然附在了皇子的身上?
他先是震惊,而后又想他附身的是哪位皇子,此处此时,可还是大齐弘德年间?
思来想去不若将人叫进来问个清楚。梁重光如是想,清了清嗓子,让人进来伺候更衣。
外面那人似是惊喜地应了一声,没一会儿糊眼的艳红床幔便被拉开,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站在他床前殷勤地看着他,等着他下一步吩咐。梁重光不知怎么开口;这疑问太过荒诞,倘若直接问出来,定会引起怀疑。他张张口,看着居高俯视他的那张大脸,还是先让这青年扶他起来。
青年应声搭起他的胳膊,梁重光还记得之前自己欲坐起时那阵剧痛,丝毫不敢用尽,全靠青年用手托着他的腰才坐起来。即便如此,也让他疼得脑门发麻。这是做了什么,竟搞得下身伤成这样?他疼得难受,一时不察竟然问出了声。青年扶他的动作僵了一下,却没出声。梁重光自然是看出来了,“我既然问了,你便说。”
青年收回手退在一边,两只手攥在一起,低着头盯着脚下,支支吾吾半天缺什么也没说出来。
两人正僵持着,外面突然一阵喧嚷,而后听见一老人慌张的声音,“殿下还未起身,大人怎可擅自闯进来?”
另一个声音听着年轻许多,泰然自若地回道,“本官奉陛下旨意而来,陆宁王却避而不见,难不成是要抗旨不尊?陆宁王,陛下口谕,宣您未时进宫觐见,不得有误,殿下还是早些起身,万莫误了时候啊。”
此人像是有内力在身,后一句话屋内两人听得一清二楚。还未等梁重光有反应,青年先跳起冲到门口,双手叉腰冲着门外之人吼道,“陛下?你家三、陛下昨日做了什么好事你会不知?莫说是三、陛下,先帝身边之人前来王府也是毕恭毕敬,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此喧嚷?你回报你家三、陛下,卸磨杀驴可不是人干的事,他能有今日,是靠了谁的功劳?”
那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恨恨地哼了一声,而后又是一阵声响,不多会儿又复归平静。青年一脸得意也哼了一声,再转过身想向自家殿下讨好,却发现对方手撑在床沿,脸色惊得刷白。青年急忙又跑过去,“殿下,殿下你没事吧?”
梁重光无心理会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回荡着三个字,
陆宁王。
怎么竟附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