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和世子妃》少辛

3、调教

　　李妈妈的眼里看不清那双金丝线云履，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抖的像筛子一般，她只听到有人不轻不重的说：“带下去。”立时就晕了过去。
　　万如意捧着茶碗站在万氏身旁，不屑的看着李妈妈被带走：“没想到这样无用。”她一面说着一面将茶碗捧了上去：“神山上刚下来的一批新茶，只怕皇宫里都还没见上，您尝一尝。”
　　万氏接过茶碗嗅了嗅，嘴角才有了淡淡的一丝笑意。
　　站在下面的李柔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却只看见母亲头上硕大的红宝石，忙又垂下头：“母亲......”
　　万氏抬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下去吧。”
　　李柔一怔，母亲是连说都不屑于说吗？可她在机灵调皮，在万氏面前却格外乖巧，多一句话都不敢说，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身后还能听到大嫂的声音：“二妹妹年纪还小。”
　　她努力想听清楚母亲说了什么，却还是模模糊糊。
　　母亲的广域宫只铺着光洁冰冷的汉白玉，一株殷红的琼花孤零零的立在廊外，柔弱的依附着廊柱向上攀爬，她其实一直不太明白，不喜欢花草的母亲为什么会留下这样一株花。
　　千禧从外头匆匆走了进去，万氏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万如意瞧了一眼千禧示意她说，千禧上前一步道：“世子妃正在见极莫阁的下人。”
　　万氏微微笑着睁开了眼：“已经急着在揽权了？到底是年纪小了。”她下一刻就收敛了笑，淡漠的看着万如意：“你的肚子也争气一些！”
　　万如意脸上的笑意就越发小心：“儿媳省的。”
　　万氏哼了一声，似乎很不屑：“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她不过是寻常的语气，万如意却哆嗦了一下，垂头道：“早就准备好了。”
　　万氏的语气这才柔和了一些：“好了，都下去吧，吵的我头疼。”
　　高大的雕花漆门关上，万氏便渐渐淹没在了阴影里，万如意悄悄看了一眼，忙又垂下眼。
　　穆缨和李修住在极莫阁，除过门前两株石榴花树，院子里挤挤挨挨的开满了大红色的蔷薇，看似随意却又分外美艳，进了正门当堂挂的就是一副鸿钧神君图，慈眉善目的鸿钧带着悲悯俯视众生，不知道作画的是谁，却好似将人心中天神的样子完美的诠释出来。
　　穆缨仔细的端详了一会，恍然想起这里的人只拜鸿钧神君，甚至从有书籍记载开始都是按照鸿钧来纪年的，如果她没记错今年正好是鸿钧一千三百二十五年，好像还有些什么事情没有想起来，好似是极其熟悉，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极莫阁分上下两层，下一层设了花厅厅堂和书房，上头才是她和李修起卧的地方，屋子里竟然引了活水，还有几尾鲤鱼在游动，穆缨进了书房便看着临窗坐着看书的李修。
　　窗台上的牡丹恣意的舒展着枝叶，阳光落了李修一身，他安安静静的坐着，眼里就只有书本，连那从来没有表情的脸似乎都鲜活了一些，院子外头的花开的热闹，他却比花还要寂静。
　　穆缨走近，清月忙站了起来，李修竟然看的是《九幽杂记》，是一本地方怪志，她好奇的道：“这个时候拿掉他的书会怎么样？”
　　清月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戒备起来，她却不敢如开始那般随意开口，说起来这个世子妃也不容小觑。
　　墨珠站在外头：“世子妃，下人们都候着呢。”
　　穆缨笑看了一眼清月向外走去，清月却觉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
　　密密的繁花下，穆缨眯眼坐在摇椅上慢慢的摇晃，小丫头拿了蒲扇慢慢的扇着，墨珠和朗悦分立在两侧。
　　原本世子妃进门可以带两个婢女一个妈妈还有两家下人，穆缨却只带了一个墨珠，甚至记忆里对墨珠是陌生的，好似这丫头还是临走前她母亲硬塞给她的，王府这边赏了一个朗悦，还有个侍候李修的清月加起来也凑够了三个一等的丫头。
　　这院子里除过这三个下人另还有四个二等丫头，八个三等丫头，粗实扫撒婆子六人，两个跑腿的小厮，两个主子竟然也二十来个人服侍，到底是皇亲贵胄。
　　下人们没想到这个此刻看起来非常慵懒闲散的新世子妃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是来训话立威，只是叫他们一个个专门说一说自己的名字家人以及自己记忆比较清晰的事情，当了这么久的下人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世子妃又自始至终闭目养神一言不发，他们也捉摸不透说什么话才好一些，便凭着感觉来。
　　说到后来有些下人都当穆缨睡了过去，说的话都有了纰漏，穆缨睁开了眼，那眼里带着清亮的光：“红玉，你说你为人孝顺九岁母亲重病进半年你一直守在床前，可你忘了你后来还说你家人身体康健不曾得多大病。”
　　红玉只是个二等的丫头，额头的汗珠大滴大滴的滚落，日头明晃晃的让红玉觉得头晕目眩，她不过一时起了轻视之心，说话便轻浮了一些，哪里想到世子妃记的一字不差。
　　穆缨起了身，看了看跪在脚下的红玉，淡笑着看过站着的下人：“人有时候最害怕的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我不曾有意为难你们，是你们先起的轻视之心。”
　　她淡淡的说话，不徐不疾，甚至根本不用刻意提高声音，下人们却屏息凝视生怕漏掉一个字。
　　“红玉降为三等丫头罚一个月月利银子，以观后效。”
　　红玉轻轻的抽泣起来。
　　穆缨随手指向了一个不起眼的三等丫头：“朱红，十二岁，家生子自幼无父无母，你以后就填了红玉的缺。”
　　谁能想到世子妃不但记着，且记得如此清晰，说的分毫不差，朱红瞪大了眼，却没忘了行礼。
　　不知为何，下人们只觉得心惊胆战。
　　穆缨摇着团扇又轻笑了起来，一面向里走一面道：“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调教下属她的手段多的是，比过耳不忘，她说第二没几个人敢说第一。
　　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肃然了起来，只有那不知情的蔷薇依旧开的灿烂。
　　穆缨歪在了书房的软榻上，墨珠跟在一旁打扇，朗悦站的笔直，穆缨笑着道：“跟着我没有那么多规矩，反正也闲着，到处走一走，熟悉一下，一会有事我在叫你。”
　　朗悦面皮松了松应了一声是，一句也不多说。
　　李修还在看书，时光好似在他身上静止了一般，连穆缨都觉得格外宁静，不知不觉在榻上睡了过去。清月换了温茶放在李修的右手边，大概一刻钟李修会喝上两口，清月看了一眼侍候在一旁的墨珠，墨珠冲着她一笑，清月便也淡淡的一笑。
　　极莫阁看起来格外安静，却又好似躁动不安。
　　万氏小睡了片刻，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面色都比刚刚红润，千羽低低的说了两句，万氏的脸就冷了下来：“哪里来的那么蠢的丫头送了把柄上去叫她立威，寻个机会把那丫头处理了！”
　　千羽恭敬的应是，接了丫头的红枣银耳羹捧给万氏：“王妃也用不着为这事情生气，说到底极莫阁能立足，看的是王爷的态度，一旦王爷真的不将极莫阁当回事了，世子和世子妃算的了什么，还不是任由您处置。过两日就是神殿祭祀的时候了，世子爷要是和世子妃爬不上神山，地位不保那才是正事。”
　　年轻的千羽是万氏的智囊，深得万氏信任，这样的话万如意都不敢在万氏面前说，千羽却可以。
　　万氏果真又带了丝丝的笑意：“果真还是你懂我的心思。”
　　千禧侍立在不远处，抬头看了一眼又垂下了眼。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了起来，墨珠见穆缨醒来忙将茶碗捧了上去，穆缨拢了拢散乱的发髻：“什么时候了？”
　　“午时一刻。”
　　竟然睡了近两个时辰，不过起来之后感觉好了很多，穆缨尝了一口茶水，虽不知道是什么茶，却也品的出不是新茶好茶，口感骗不了人，她懒懒的靠坐在榻上问墨珠：“有没有发现什么？”
　　墨珠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穆缨，她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头对这个大小姐并不熟悉，但短暂的相处也足够她知道大小姐不是凡人，要让小姐看上眼总要有些手段，她斟酌着道：“茶叶也不是新茶叶，屋子里的摆设也半旧不新，要不是您早上震慑一番，这里的下人根本不怎么把世子爷放在眼里，外人皆传王爷厚爱世子爷，奴婢看只怕没那么简单。”
　　能看到这些说明还是用了心。
　　穆缨微微颔首起了身，墨珠忙叫了丫头进来侍候穆缨洗漱，朗悦似乎并不擅长做这些事情，清月又在照顾已经去了别处的李修，侍候的事情就放在了二等丫头身上。
　　除过朱红另还有簪菊，海棠和玉兰。
　　清月带着满头大汗的李修走了进来，换了一身家常衣裳的穆缨看起来亲切了很多，却越显得活力四射，她笑看着清月侍候李修：“清月姑娘带着世子去哪呢？”
　　清月抿了抿嘴：“刚才世子妃睡着奴婢没来得及通报，世子每天在这个时候都要出去活动筋骨。”
　　这丫头到还算识相。
　　“偏选的这么热的时候。”
　　穆缨一面说一面进了书房，翻翻拣拣想找了书出来看，清月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