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鹤丸]清响》森蜜

1、【清响】

　　“今年好像并不很热啊。”鹤丸国永说。

　　彼时她和他并肩坐在池畔，天光温柔，廊下悬系的风铃趁渐瘦的南风荡起余响，这个夏天已经快要过完了。或许明年夏天同样很凉快，又或许这样的夏天以后都不会再有，谁知道呢，她并不在乎。比起那个，她正和鹤丸国永挨得极近，只要偏一偏头嘴唇就能碰到对方脸颊。于是她微转头，轻轻亲吻他的侧脸。

　　“哦呀。”他有些惊讶，然而这不是什么值得忸怩的事，他捏住她的微尖下巴，以一个真正的亲吻作为回应。这个吻绵长得过分，到后来她情不自禁，几乎要扯断他上臂外侧金光闪闪的链饰。

　　“诶——”她想开口说话，可鹤丸国永竖起食指按在她唇上。他的瞳孔里盛着光，在他的注视下她有些晕眩。

　　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鹤丸国永含住她的嘴唇与声音，他的外袍将她笼罩起来，她放心地闭上眼，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一片松软的雪中。不知是谁把什么踢落池水，那声轻响分明地传达到她本已被取悦到极致的感官世界，她忍不住抬起手臂，环住鹤丸国永近来越发清减了的腰身。“冷吗？”他微凉的指尖擦过她脸颊。她沉默地摇头，却执拗地将他的身体拉低，好让自己离他近些。

　　能不能更近、更近一点。能不能就此合二为一。

　　鹤丸国永轻笑了一声。

　　他低下头时她仓促地闭上眼，然后察觉到眼皮落下一点凉意，像沾了片雪。

　　而鹤丸国永的唇又辗转在她耳畔。“不要小瞧我哦，”他的声音里透着澄澈的笑意，“至少现在我还随时都能大展身手啊。”

　　可事实是，他正渐渐变得虚弱，对此她束手无策。

　　南风会停，西风会起，美人会迟暮，英雄会苍老。

　　庭中枫叶染上第一层红霜，鹤丸国永的眼角起了细小皱纹。她执意扳过他的脸，用指头细细描画过他的眉，他的眼眶，当她点到他的眼角时，他笑道，“这可真是吓到我了。”依旧轻描淡写。可他笑时，那些纹更深了些。

　　她觉得无措，于是用手指按住其中最深的一道纹，凑上唇用力亲吻。她不抱将他皱纹抚平的奢望，只是不想失去，然而在时间面前，万物如此微渺，拥有何尝不是一种奢望。

　　那个冬天，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她觉得很冷，很难捱。说不上到底是谁在陪着谁，总之入冬以来，她总是与鹤丸国永一起坐在火钵旁。一坐下便觉清闲，她将他的手牢牢捉住，不停与他闲谈。其实他们早已交换了因尚未相识而错失的那部分过去，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陷入对共有的过去的回忆。第一次见面时她没梳头，嘴角还沾了点酱汁。第一次出阵时他带伤回来，攥着衣襟不肯由她帮忙手入也不承认自己是在害羞。第一次牵手并不愉快，因为两人身处一场逃亡之中，后方是一队检非违使。第一次亲吻有些仓促，而且他太过用力，捏青了她的下巴。

　　她把他的手拽到自己膝头，一直一直摩挲他手上已经很深的皱纹，心里出乎意料地十分平静。

　　这时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外面来了一只鹤。”他小声说着，侧过头，入神地听了一会儿，将音量放得更低，“你听到了吗，那家伙在扇翅膀呢。”

　　她同样想捕捉鹤翼的声音，可风太大，外面的一切都很模糊。忽然他推了推她：“我们把门拉开怎么样，那只鹤说不定会毫无防备地走进来哦。”

　　她笑着应允，站起身走向那道拉门。

　　一步。

　　外面的风声越发清晰了。

　　两步。

　　身后鹤丸国永温柔地说：“别被吓到啊。”

　　三步。

　　她听到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坠落到地上。

　　她霍然转身，鹤丸国永已不在火钵旁，他坐过的地方余下一柄刀，须臾间刀身散去，唯有刀柄静静搁在那里，色泽沉冷得像是披了千年尘埃。自被锻造出后，鹤丸国永杀戮，见证。他曾高居神坛，也曾在人间。他拥有漫长的岁月，然而漫长并非没有尽头，刀剑终要归于尘土。

　　“最后也还是这么过分呀。”她低声说，可她没有哭。

　　她缓缓转身，真的按照鹤丸国永所说的，拉开了那道门，一瞬间风雪卷进来。

　　她看到振翅渐远的鹤。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