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一叶惊秋知素商

2、第一章

　　临夜，大地一片寂静。
　　寂静的土地上，有一处地方在喧嚣。
　　韩家巷里韩大奶奶的韩家楼，此刻正是生意红火的时候。远远就能听到姑娘们妖娆勾魂的声音，这是个红男绿女纸醉金迷的地方，每个人都可以在这里予取予求，只要他付得起价钱，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得到。
　　韩家楼里除了女人，还有打手和龟公，但只有一个人和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同，他是一个酒鬼，他可以一天不吃饭，但不能一天不喝酒，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
　　酒鬼身上的衣服太破太烂，任谁看了都要不忍心，但谁又会多看一眼这个落魄的人呢？
　　人们总更愿意将目光放在那些光鲜亮丽的人身上，人总是追求美好的，那些肮脏的事物，大多会不屑一顾，就算他只是表面不堪，人们也会远远的走开。
　　此刻酒鬼正在清洗盘子，他的动作不算太慢，也不算太快。厨房要三个干净的盘子，他就能递去三个，要十个干净的，他就能递去十个。
　　只要是别人要他去做的，他都会做。因为他需要这份差事，他要赚钱。
　　但他却总是沉默不语的。
　　一个穿着红缎子，满身肥肉的女人，正扭着她像水桶一样的腰走过来，道：“没用的阿吉，到街上打点酒来。”
　　阿吉没有抬眼看她，只点点头，放下手里的盘子缓缓起身，他起身的动作很慢，就像一个老人，可当他站起来时，他的身子像标枪一样直。他将手在裤子上抹了抹，走了出去。

　　木叶萧萧。
　　凄寒的秋风吹进大院对面深深的巷子里。
　　这巷子已鲜少有人经过，就算有人路过，大多也是些穷苦的人。
　　巷子里有一家店，店里正点着灯。趁着夜色，有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店主是个驼背的侏儒，他手里拿着抹布，正在抹桌子。他抹得十分认真，一下挨着一下，绝没有一分疏漏。但他却停住了手，他转头在看一个人。
　　这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里，他的头发有些蓬乱，衣服也很破旧，一看就是一个潦倒的人。
　　他面前的盘子已空，原本的七壶酒已倒了四壶，但他仍在喝，他喝酒的样子，若让别人看了，只怕以为是在喝水。他喝到一半，却又不停的咳嗽，咳到最后连腰也弯下来。这样的声音，谁听见了都要心碎的。但店主连动都没有动，只是盯着这个人，他的眼里有同情。
　　这个人仿佛知道店主一定不会阻止他喝酒，也不会过来帮助他，他仍在咳，但他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巷子对面的那幢大院，他盯得太用力，眼睛里仿佛有一团火焰，一团痛苦的火焰。
　　阿吉拉着排车，排车上已摆满了酒。
　　风在无情的刮，阿吉不得不停下来，用力将衣服裹紧自己的身体，因为他太冷。
　　正因为他太冷，所以他停下脚步，他才能看到巷子里亮着的光。
　　能有这样的光，里面就一定有酒。
　　韩大奶奶虽然答应每天都给他酒喝，但他已很久没有坐在这样一个店里喝一壶酒了。
　　他本不该怀念过去，他本不能怀念过去。但有时，人的心思，哪里是自己能做主的？
　　他还来不及阻止自己，他已走了过去。
　　他走到店门口时，他已后悔。
　　孙驼子抹桌子的手已停住，因为他看到店外站着的人。
　　那个人同样吃惊，他的眼里充满痛苦，他的心此刻就像在忍受刀割。他拼尽全力，才让自己踏步离开。
　　但孙驼子已冲了出来。
　　他已站到阿吉的面前，他的眼眶有些发热，眼睛是湿润的。
　　孙驼子道：“这么久不见，不进来看看我吗？”
　　阿吉没有说话。
　　孙驼子叹息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阿吉在叹气。他心里像堵着一口气，他不敢去看孙驼子，道：“是人总会变。”
　　孙驼子道：“你不该变成这个样子。你……”
　　阿吉打断他的话：“但至少我现在过得很好。”
　　他真的过得好吗？只有他自己知道。
　　孙驼子道：“至少你该进来看看我过得好不好。”
　　阿吉看着他，眼里有痛苦，也有感激。他挣扎很久，终于跟着孙驼子走进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