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轩幽记》吟尘

18、青玉瑗（10）

　　钟老正小心翼翼地打开竹简，他的双手第一次有了颤抖，上面会是什么，他忍不住猜测，是神仙秘术还是绝世功法？
　　竹简被摊开，钟老连忙凑近细看。然后，他猛地将竹简摔到地上，空白，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怎么可能？！
　　钟老只觉得一股火堵在胸口，他想要骂什么张嘴却喷出一口鲜血。他吃了一惊，低头竟然发现自己的双手都变成了黑紫色。“有毒！”他惊叫，到最后这惊叫已变成了惨叫。
　　“饮食必有讼，故受之以讼。讼后师，师或舆尸，凶。”慕容挽歌轻叹着走上前，“柳明彻，这出戏你可还满意？”
　　“你？”柳明彻和苏清同时发问。
　　“我说过，契约缔结你的愿望定能实现。”慕容挽歌走到柳明彻身旁，低头看向他脖子上剩下的玉坠残骸。“这原来就是你的执念。”她肯定地说。
　　“挽歌，你什么意思？”苏清本不是人类，禁锢他的力量已经消失，他就能活动自如，此时正一头雾水地问道。
　　慕容挽歌指指柳明彻，“让他给你说吧。”
　　柳明彻叹口气，缓缓讲出一个俗套至极的故事。
　　一切都开始于那个青玉瑗，以及那个名叫瑾兰的女子。
　　瑾兰本来隐居在山中，青玉瑗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一天瑾兰捡回了柳明彻，当时他还不叫这个名字。之后两人便相依为命的生活，瑾兰教柳明彻武功，教他如何在山中生存，日子一天天过下去也算是岁月静好。
　　不知什么时候，江湖上流传出青玉瑗宝藏的传说，许多人前来寻找，瑾兰不得不带着他东躲西藏。但她还是被发现了。只是柳明彻没有想到瑾兰会把早逝母亲的遗物看得那么重，或者说也许她知道就算交出了遗物那些人还会继续纠缠，人为财死，自古使然。
　　终于五年前的一天，那天瑾兰早早便做了桌丰盛的菜肴，柳明彻吃的很是开心，只是吃完后浓重的睡意便向他袭来。失去意识前他看到瑾兰将一个兰花玉坠带在他脖子上，她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好好活着”然后就走了出去。
　　柳明彻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果然，她再也没有回来。
　　他睡了很久，一觉起来沧海似乎都化成了桑田。江湖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辗转探听才从一个游侠口中知道她坠崖的事。而等到他赶到率山只看到满天秃鹫发出盘桓飞落。
　　他漫无目的地在率山游荡了一整天，夜里他靠在树干上对着星辰发誓，此生定要报仇。
　　于是他苦练武艺，他改名柳明彻，他接近钟老。
　　不过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只知道钟老一个仇人，因此他就需要一个法子将他的仇人都找出来，一网打尽。
　　机缘巧合他知道了绮梦轩和实现愿望的传言，走投无路之下就决定试一试。
　　“原来你是那个人！”苏清想到了不久前出现在绮梦轩中的男人，由于他来的时候带了个斗笠，因此苏清并没看清他的容貌。
　　“你想要一个报仇的机会，我便送了你这座宝藏。”慕容挽歌似看出柳明彻的疑惑，说道。
　　“这宝藏是……”苏清捂住嘴，太疯狂了。
　　慕容挽歌立刻答道：“一个圈套，一座坟墓。”
　　柳明彻笑着摇头，“你连我都骗过了，我竟以为是真的宝藏。这么说来，那路引，”他顿了顿，“是了，怕也是出自你手吧。”
　　慕容挽歌颔首。
　　“只是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柳明彻倚着石壁坐起，“你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周折？”
　　“你说过的。”慕容挽歌答道，“你要他们自食其果，不是么？”
　　“所以这一路，也对，你给了他们眼见的危险，给了他们逃离的可能，可是这些人却因为宝藏的诱惑一步步走到现在，反目厮杀。哈哈哈，”柳明彻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你说的对，我根本不用杀多少人。通过石笋我看着一场场杀戮如何上演，而我则只杀了三个人。我杀了钟岐就在他们心中种下了怀疑破裂的种子；暗中帮助郭洳杀了朱衡，她就轻而易举的崩溃了。而其他人，不是死于昔日伙伴之手，就死于自己的贪念。”他瞥了眼进气多出气少的钟老，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别笑了，别笑了！”苏清捂住耳朵，柳明彻的笑声在他听来倒像是杜鹃临死前的泣血哀鸣。
　　慕容挽歌又叹了口气，“如此你可解恨？”
　　“解恨？我怎么可能解恨！兰姐姐，她，她竟死于这样一群人之手！”柳明彻一拳锤在石壁上，声音像从喉咙中硬生生撕裂而出。
　　“每每看到这群人时我都在想，他们是怎样将兰姐姐逼到山崖之上的？这么多人拔刀相向，而兰姐姐只有瘦瘦弱弱的一个人！我就恨啊，恨她什么都不说，恨我竟没发现她那段日子的强颜欢笑，恨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恨我让她孤零零一个人踏上黄泉路！哪怕，哪怕，有我陪着也好啊！”
　　柳明彻一拳一拳砸着石壁，好像感不到疼痛，直到再也没有力气，他才靠着石壁一点点咳着血沫。
　　“柳明彻你别这样。”杀戮，真心，苏清早被这一切迫到脑中混乱，他只能凭本能抓住慕容挽歌袖子，哀求道：“挽歌，挽歌你快救救他。”
　　“救我？”闻言柳明彻忍不住微笑道，“你竟然还要救我，你不觉得我是个刽子手么，和他们又有什么差别。”
　　“可是，你是在报仇啊。”苏清辩解道。
　　柳明彻摇头，“不用了，杀人偿命这一点，对我也是一样。何况这五年，我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般活着罢了。”随即他郑重地对挽歌说道，“挽歌，谢谢你！这座坟墓我很满意。”
　　“后悔么？”慕容挽歌看着他的眼睛问，完成一份契约前，她总是喜欢问问契约者后不后悔，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
　　“怎么会。”柳明彻笑道，“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值得一件事了。魂灵什么的你尽管拿去，假如我真的魂飞魄散了也好，这么满手鲜血地见她，我怕她会讨厌。实话说，我还真的挺害怕见她哩，怕她又像小时候那样揪着我耳朵训我。”柳明彻孩子气地做了个鬼脸，轻轻阖上了眼睛。
　　“瑾兰，这时我最后一次唤你……”
　　娟伞升起，铃声悠悠传来，山石渐渐剥落消失，所有声音最后都汇成了一曲挽歌。

作者有话说

　　这个反转大家有猜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