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东来》树*叶

2、第一章

　　是日，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初夏的白日已带着丝丝的热气，屋里鎏金博山炉内静静燃着檀木沉香，烟气无声袅绕。
　　临窗的桌子后坐着的是一位身着黑袍的男子，其身后站立着两道身影。男子面容冷峻，神色淡然，身上散发着冷厉的气息。只见他看了眼手中的纸条，便将其捏于掌中，随后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目光深邃悠长，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
　　剑三，你去告诉王副军，我今晚便到。”良久，他转头，看着杯中的酒，神色漠然。
　　男子身后一人应了一声，便退出房间。

　　一道急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顾西之，你还知道给爷回来啊！”
　　人未到，声先至。
　　顾西之闻声将目光转向只见身着一袭青衣的男子推门而入，男子面容姣好，只是脸上却带着怒气与恼意。
　　“孟良，你还是这急性子。”
　　一句不温不火的话浇熄了孟良的怒气。
　　孟良闻言，轻哼一声，说道：“这些年还好吗？！”
　　顾西之闻言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良久，才慢慢放下杯子，看着孟良，低声到：“尚可。”
　　他以为他会质问他为什么一去多年不回，他以为他会指着他的鼻子臭骂.....却唯独没想到，他进来的第一句话会是，询问他过的好不好。
　　孟良看着顾西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没有说话了，沉默了下来。
　　他想起了顾西之去边疆最主要的原因，十二年前的那件事，改变了他这一生的命运。要是没有那件事，他该是长安城里的贵公子，打马过街，潇洒自在，断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不苟言笑，冷若冰霜。
　　看着他沉思的模样，顾西之知道他是想起了往事，便岔开了话题，说道：“明天大军就到长安了，我也便回来了，想来是要等很久才会去边疆了。”
　　“你今日怕是要和大军会和的吧？”
　　顾西之点了点头，说道：“今晚。”
　　孟良听他这般说也不在追问，说起了令自己担心的事情“对了，过几个月就要选秀了。清儿，今年十五岁了。”
　　闻言顾西之眼里多了复杂的情绪，喃喃说道：“清儿都这般大了，也是这么多年了。”
　　孟良没听清他说什么，便问道：“你说什么？”
　　“无事，清儿可许了人家？”
　　“你也知晓，那丫头自小就是个挑剔的，那有那么容易就许了人家。”
　　闻言顾西之眼里多了几分无奈与笑意，轻声说道：“清儿那丫头都是被宠坏了，不过还是留意着吧，总不能让她进宫去。”
　　孟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两人又说了片刻话，直到孟良听到门外有人叫自己，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他拂袖站起，便要离开。
　　“又是偷跑出来的吧。”
　　孟良侧了侧身，回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着对面握着酒杯，却不曾饮酒的人，耸了耸肩，答道：“都习惯了，先走了啊，明天就不去见你了。”
　　看着孟良离去的背影，顾西之摇了摇头。将目光又一次投向了窗外了，深长而幽深。
　　这么多年过去了，长安有很多东西都变了，又有很多东西都没变。
　　“长安真是个好地方啊，你说呢，剑一。”
　　一声悠悠长叹传来，带着难辨的心绪，在寂静的房间了显得格外的清晰。
　　身后的剑一并未说话，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只是在陈述，并未询问，带着感叹。

　　今日的长安城甚是热闹，里里外外的将街道围了好几层。刚到长安的穆子澈看着眼前这个场景不由的愣了愣，尽管他早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也还是被眼前这个场景震惊了。他知道今日是顾将军班师回朝的日子，却也没有想到是人山人海的场景。
　　穆子澈虽从小在山上长大，但有时跟随师傅下山施药布医，也听过顾将军的名头。特别是后几年在家中住那几个月中，听到他的事迹更多，那时候他刚打了胜仗。
　　因为穆子澈自小时候身子便不大好，所以不能习武。故而对这位八岁便在战场上长大的将军甚为敬佩。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事迹也越来越越多，被人到处传颂。自然他想见一见这位将军的念头也更加强烈了，正巧师傅让他下山历练，而这位将军也从边疆回朝。于是穆子澈紧赶慢赶，终于在今天到达了长安城。
　　出神间只听见有人惊呼“将军进城了!他回来了!”
　　闻声穆子澈往城门口一看，只见那个骑着高头大马，逆光而来。
　　一袭黑袍，身披铠甲，红色的披风轻轻扬起，他左手扯着缰绳，右手握着一银灰色长枪，长长的黑发被高高扎起，就连那耀眼的阳光也他镀上了一层金纱，显得英气勃发，神秘莫测。那个人骑着马渐渐的近了近了，那张如上帝花费了无数时间雕刻的脸出现在眼前。黑亮垂直的发，英挺的剑眉，细长蕴含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狂的身材，宛若黑夜里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凌人，孜然一身却独立于天地散发出傲视天下的强势。

　　进城后的顾西子感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那道目光过于热烈让顾西之稍稍侧身向目光出处看去，只是便是这一眼让他看见了，他这一生见过最为貌美的男子。
　　一袭白衣胜雪，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白银轻纱。阳光下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薄薄得唇颜色偏淡。容貌如画，宛如从仙界踏云而来的嫡仙。
　　穆子澈回过神来时刚好对上顾西之的目光，于是他对着马上那个年轻的将军笑了笑，然而顾西之的视线只是在他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撤回目光继续往前。
　　看着马上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让穆子澈有些失望。不过那顾将军，长得甚是无双，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传闻中被称为杀神的他是个三五大粗的汉子，如今看来传闻并不能全信。

　　巍峨的皇宫，巨大的宫门。顾西之望着眼前的皇宫目光幽深，心思难辨。最终在剑一的提醒下，迈入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
　　顾西之跪在大殿里，低着头，眼睑微敛，神色平静。
　　坐上上面的帝王，面容威严，是长期处于高位的人所拥有的，只是四十出头的帝王依旧很年轻。
　　“顾爱卿，朕还不曾见过你的面容，抬起头来。”帝王威严的声音传来。
　　顾西之依言缓缓抬起了头，面上毫无表情。
　　帝王看着这张脸有些出神，他想起了去世二十年的华妃了。特别是那双眼睛，华妃的眼里犹如江南的薄雾朦胧充满了温柔，而眼前的这双眼睛却是冰冷的像一潭死水一般波澜不惊，幽暗深邃。顾家...顾家..
　　半晌，高坐的帝王才开口说话：“爱卿，在边疆呆了这么多年，辛苦了。”
　　顾西之闻言又低下头，冰冷的声音传出：“臣惶恐，守卫边疆是臣的本分，何来辛苦一说。”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不再开口。这个人刚从边疆立功回来。他是一位帝王，此时应该做的是运用帝王之术来对待此人。可是他却不知道说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从不曾如此。这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良久，才开口说道：“罢了，你且下去吧。”
　　“臣告退”顾西之带上了门。

　　顾西之骑着马，远远的就见到了顾府那张红字漆金的牌匾。他深深的看了眼，神色莫测。
　　刚到顾府门口便见到了，顾府的家主顾元浩以及其他人站在门口，知晓是来迎他，眼里的幽深也消散了许多，脸上也柔和了不少。
　　顾府依旧是有人想他回来的。
　　顾西之一下马，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立马迈开了脚步。
　　“西之回来了”说话的是顾元浩，他的脸上尽是喜悦，声音有些颤抖。只见他快步向顾西之走去，一把抱住了顾西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被抱住的顾西之抬手拍了拍顾元浩的背，无声的安慰着这个抱着他的人。
　　一道轻声悦耳声音的响起，里面笑意可见“进屋去吧，知道你们父子俩有话说，可也不能在门口站着啊。”
　　两人点了点头，正准备往里走，只见穿着太监服饰的几人快步走来，手中皆端着一方木盘。
　　顾元浩一见，即刻将人迎了进去。
　　“顾西之接旨”领头的人从身后那人端着的木盘里拿起明黄色的锦帛“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西之....”
　　送走宣旨的人，又和多年未见的顾元浩聊了许久，顾西之才回了自己房间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