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难聚首》顾安北

2、剑走偏锋

　　对着似笑非笑的柳泽，这顿饭吃得沈大少郁闷之极。

　　谁知很快就来了更让人郁闷的事儿。

　　那会儿几个男人已经吃完饭，排排坐好了在湖心亭里钓鱼。

　　眼瞅着江辰远一会儿工夫就甩上来两条，得意得不要不要的，沈大少十分不服气，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钓竿，手机响了。

　　他咒骂一声，扔了钓竿掏出手机:“什么事？”

　　秘书欧含被自家老板话里的冰渣子噎了噎，小小声道:“沈总，安和的案子出结果了。”

　　“说。”沈霆均不耐地挑眉。

　　欧含轻咳一声，扯着一丝尴尬的笑，不怕死地开口:“我们输了。”

　　话甫出口，她耳边就响起了毫不令人意外的咆哮:“什么？！”

　　她吓得一哆嗦，加重了语气:“沈总，我们初审输掉了。”说完立刻把话筒远离了自己可怜的耳朵。

　　沈霆均在电话里足足嚷嚷了两分钟，才恨恨喘了口气，冷冷道:“通知法务部两点开视频会，让打了包票能赢的高大律师务必出席。告诉他，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欧含一叠连声地哄他:“是是是，好好好。”挂了电话才长出一口气。

　　老天爷，她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给这人当秘书当了这些年啊。傲娇，龟毛，脾气暴……唯一的优点大概是――年终奖一向给得很大方……

　　唉，君子也得为五斗米折腰啊，何况自己不过是个小女子。她可怜兮兮地揉揉太阳穴，安慰自己。

　　即使是在一群家世惊人的发小们中间，沈霆均也绝对称得上跋扈专断这四个字。原因无他，他是从小就顶着沈氏集团唯一继承人这顶高帽子的。别人想在自家上~位，总还有几个竞争对手，他却没有。

　　他是沈家长孙，父亲的独子，长到三十岁，还是沈家唯一的第三代。

　　二叔在早年一场车祸后一蹶不振，一心沉在书法里，从不过问集团的事，又跟老爷子表明了不会结婚的；三叔更是打小儿就不曾学过商，年纪又跟他差不了几岁，干干脆脆地万事不沾手，若不是因着跟他交好，恐怕连集团大门都不会进。

　　举凡家族企业，不论古今中外，子孙间少有不争的。偏沈家是个例外。除了他父亲这一脉，竟是都躲得远远的，根本没有人来争。父亲退位后，偌大一个沈氏集团，高管里竟只有他一个姓沈。倒是没人争抢了，可每每说一不二的时候，他也会从心底升起一点点寂寞。

　　有一阵子，他很想把三叔拉进集团，哪怕做个法律顾问也好啊。可三叔却对着他直摆手：“霆均，我既然走了律师这条路，就不想跟集团扯上太多关系。”他也不好太过勉强，只能接受自己就是个孤家寡人的现实。

　　等到柳泽从国外回来，他还想着这下可以把法务扔给这小子，结果人家根本就没回海城，直接在京城注册了律所……沈氏集团产业遍布全国是事实，但法务当然还是在海城总部比较方便啊。

　　明明身边就有一大帮律师，集团法务部却还要托付给外人。一想到这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等到这场视频会开得七七八八，他肚子里的火苗也越来越旺。

　　“所以说，这次结果搞成这样，只不过是因为对方临时换了个律师？”投幕上，沈大少俯视下来，一张俊脸冷得像南极的月光。

　　高长河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轻咳一声，道：“对方换的不是普通的律师……”开玩笑，早知道是跟这一位对上，他当然不会这么轻视这个十拿九稳的案子。

　　欧含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坏了……

　　果然，下一秒，沈大少冷笑一声：“那就是高律师你只能对付普通的律师咯？”

　　此话一出，饶是高长河历经多少法庭辩论锻炼出的好涵养也撑不住了，面色隐隐开始透出些铁青：“沈总，既然您对恒昌的服务不满意，我们大可以就此退出。”说着，也不等沈霆均有何反应，站起身就开始收拾散落一桌的法律文件，手指甚至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可是恒昌律师事务所的创始人，怎么说也是名满全国的大律师，对着沈霆均如此客气，不过是卖沈氏集团付出的丰厚报酬一个面子，单论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可不在他眼里。

　　“慢着。”沈霆均垂了眼，很好脾气地笑了笑，欧含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我记得沈氏跟恒昌正在谈之后三年的法律顾问合同。”沈霆均缓声道，“既然恒昌确实如高主任所说，没办法为沈氏继续提供优质服务，那么法律顾问的合同也就此作罢。”

　　高长河本是打算以退为进，强调困难，甚至表示考虑放弃，以期令沈氏开出更优厚的条件。一审虽然败退，却不过是对方耍了点小聪明，在证据链上玩了个时间差，若是认真说起来，优势仍在沈氏这边，二审还有得打，他当然并不是想真的放弃这个案子，毕竟，沈大少态度再差，这案子的标的可真是不小……谁知沈霆均气性居然这么大，不但真的打算临阵换人，竟连法律顾问合同也要借他这个口误就此终止。

　　到口的肥肉岂能再吐出去？高长河手顿一顿，立刻又坐了下来：“沈总，您可真能开玩笑。咱们也别兜圈子了，我就直说了吧。对方临场换人，确实是让我们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优势仍在咱们这一边。二审我们一定全力以赴，您放心，不管对方再换什么人，我高长河也都不是吃素的。”

　　沈霆均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倒是也没有穷追猛打：“高律师，光是不吃素可不够，关键是二审要赢。”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要是输了，法律顾问的事想都不要想。

　　高长河哈哈一笑，连连点头，心里却是一凛，这位沈氏接班人他还是第一次正面接触，怎么看也不像是传闻中的那个花花公子啊。

　　等到视频会议结束，沈霆均懒懒靠在沙发上，揉一揉眉心，喃喃道：“姚微……”

　　这个人他其实一直有所耳闻。

　　姚柳律师事务所一直是剑走偏锋的精英小所，律师数量不多，但单拎出来，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特点和绝活。当然，这是这几年的事了。头两年，这个小所能在群雄环视的京城站稳脚跟，靠的就是姚微和柳泽这两张王牌，他们牢牢占据了“京城四大妖律”的前两位。柳泽不消说，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发小，律师这职业对他来说真是如鱼得水。至于姚微，他虽然未曾特意关注过，却也常常听说一些风声，知道她在业界以手段变幻莫测闻名，可他却一直没有记下她的名字，原因很简单，她的绰号实在是太过如雷贯耳，大多时候会让你忘了她原来还有一个本名。

　　“摇钱树……”沈霆均含了一丝笑意，对着手里的名片挤了挤眼，“果然名不虚传……”

　　柳泽很可能是不知道她新接的这个案子的具体案情，所以没有阻拦她，也没有提醒自己。可她明明已经知道了他就是对方企业老总，也清楚他必然很快就知道她就是新顶上的对方律师，居然还敢跟他留下名片，让他有案子尽管找她？

　　哇喔，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不过是柔弱娇小的小女生，这段位可比高长河强多了啊。

　　为了参加这次青年领袖论坛，他难得在京城多待了几天，顺便也和江辰远一起出席了几个小局。这次全国著名的二三代基本都来了，饭局自然少不了，他们这种顶级的公子哥儿倒也不必去太多，只需参加几个小范围的就好。

　　这天晚上，是跟老爹刚刚被某年度富豪榜单排为国内首富的刘公子吃饭。一见面，几个人就开始打趣：“哟，首富哎。”

　　刘公子红了脸连连摆手：“你们就别笑话我了。这种榜哪能当真？”

　　外面炒的沸沸扬扬，他们圈内人却清楚得很，这种计算出来的身家和实际情况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像他家这种集团公司上了市的，外界都按股票市值算，看起来挺吓唬人的，但他当然知道，在座的人，真正实力强劲的，反倒是像沈家、江家这种压根就不上市的，这些家族低调务实，家族财富露出~水面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一顿饭吃完，沈霆均和江辰远先撤，一群人送到大堂，笑呵呵地抓紧时间继续攀谈：“沈少，下次去安城，可一定要找我……”

　　“江少，明庭那个项目您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

　　沈霆均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句，眼光掠过人群，忽地顿了顿。

　　虽然穿得和那日的正式套装毫不相同，气质也有了颠覆性的改变，他仍然一眼认出了她。

　　这不是那个毒舌的钱串子律师么？

　　摇钱树……啊不，姚微……

　　一身剪裁得十分合体的紫色晚礼服，头发高高盘起，妆容精致，小小耳坠垂在她完美的笑容两侧，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晃动。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朝他的方向走来，脸上的梨涡都渐渐能看得清晰，眼神扫过他的一瞬，他竟莫名地有些紧张。

　　她会停下来跟他打招呼吗？她会对上次的案子有些愧疚吗？她会……

　　然后他就看着她的眼神若无其事地扫过了人群，直直地走了过去。

　　沈大少随着她转过了半个身子，对着她婀娜的背影呆呆杵在了原地。

　　这一刻，他的内心完全是崩溃的……

　　What the h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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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哼，某人看到自己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