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墨即

12、大厉十二

　　西沉的太阳完全没入了地平线，枝桠空隙处的苍穹如一块墨染的幕布，树林里没有一丝光亮，方述能看清的只有眼前不断升起的白烟，然而自从看到了刚才的离弃事件后，他对这股白烟有股本能的恐惧，他不敢靠近，背抵着一棵树干，东张西望。“呼呼”的风声从树中穿过，留下一地张牙舞爪的树影，此时的方述内心是极为害怕的，为了给自己壮胆，他哼起了小苹果：“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一曲唱完，张既央还没回来，他望着黑漆漆的树林深处，清了清嗓子，干脆放声唱起了最炫民族风：“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五音不全的方述极其魔性的歌声在寂静的林间回荡，被风声一裹飘向远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数对鸳鸯被吓得屁滚尿流。

　　“别唱了，再唱魂都被你叫出来了。”他的身后有一个人开口。

　　方述回头，惊讶的发现竟然是庄严，他双手插着口袋正歪着头鄙视地看着方述，方述一激动，大叫着他的名字，向着他扑了过去，谁知用力过猛，竟然从他的身体中穿透了过去。

　　方述和庄严同时回头，像见了鬼似的盯着对方，“完了完了，我的魂真被你叫出来了。”庄严哭丧着脸。

　　方述抚额：“你的魂早就掉了。”

　　“魂掉了，什么叫魂掉了？”庄严瞪大了眼睛，很快又垂了下来，梦游似的道：“我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会在这儿的，你怎么也在这儿，我这是在做梦吗，咦，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做个屁梦啊，今天都十四号了，你魂丢了两天了，我怎么会在这儿的，我特么是来找你的。”如果庄严不是魂体，方述早就上去抓着他的领子捶死他了。

　　庄严张大了嘴：“我魂好好的，怎么会丢了？”

　　暴躁的方述告诉自己要冷静，跟一个魂魄计较什么呢，他于是深吸一口气，问道：“张既央呢？”

　　庄严偏了偏脑袋：“张既央是谁啊？”

　　“我在这儿。”张既央撑着他的大伞适时地出现在庄严的身后，他伸手一挥，缠在他身上的烟雾瞬间消散。

　　“他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方述越过庄严，向张既央问道。

　　“他被大厉迷了心窍，什么都不记得是正常的。”张既央打量着一脸呆萌样的庄严，“在他的世界里，时间是停滞的。”

　　“那他怎么又突然醒了？”

　　“估计可能是你歌唱的太难听了。”张既央一本正经地想了想，“就把他给叫醒了。”

　　“哈哈哈哈哈哈。”魂魄状的庄严不可抑制地大笑了起来，“方述你以后可以专职给人叫魂了，保证五年内就能赚够一套房的钱。”

　　方述斜眼瞪着他，一脚朝他踹了过去，果然在意料之内，一脚踹了个空。

　　“你踹不到我，你踹不到我。”庄严得意地扭了扭屁股，“小样，你来啊，你动我一下试试。”

　　“大师，我们走吧，既然他这么高兴，想必也不想回去，那我们就成全他，让他在这里做一个快活的野鬼吧。”方述拉着张既央就要走。

　　“别介啊，我错了，我错了。”庄严拉不到方述，只能飘到他跟前，在他眼前不停地晃来晃去。

　　“过来吧。”张既央朝庄严招了招手，让他站在伞下，然后他也不等庄严反应过来，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一把收了伞。

　　“大师收伞的时候，你也说一声让我准备一下啊，我腰都快挤断了。”合拢的伞里传来庄严凄惨的叫声。

　　“别吵，你都是魂魄了，哪来的腰。”方述朝着大黑伞拍了一掌，直接把碎嘴的庄严给拍老实了。

　　“我家戴安娜还没吃饭呢？”这是庄严醒来之后吼出的第一句话。

　　方述心想我真是日了狗了，老子为了你两天奔波不息，饭都没好好吃一顿，到头来老子在你心里竟然还比不上一只狗，于是他很没好气地说：“你放心好了，昨天我去你家找你的时候，就把它喂饱了。”

　　“那是昨天，今天呢？”庄严急的直拍床，他掀开被子要下床，“不行，我得去给她喂吃的。”不想脚一软，又摔了回去。

　　“你现在刚回魂，阳气不足，最好还是不要乱动。”张既央道，他话音一落，刚知道庄严醒来的医生带着一帮实习生杀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他这个医学奇迹给围了起来。

　　“你放心好了，戴安娜就交给我了，你好好休息，我保证你出院的时候见到的戴安娜绝对是白白胖胖的。”方述这话说的有点心虚，那天他太着急，并没有把庄严的萨摩送回家，而是把它交给庄严小区的保安代为照顾，然后这事一多，他就彻底忘了戴安娜的存在了。

　　方述给庄严作了保证，半退着从病房出来，他从请张既央出山到现在还没提过钱的事，他想总不能让人白跑一趟，便开口问了张既央酬劳的事情。谁知张既央颇为爽气地摆摆手：“配合警察工作不是我们老百姓应该的吗，酬劳就算了，本来也不是什么棘手的事。”

　　方述对张既央的感觉很奇怪，最开始是看了他就讨厌，而现在却是越看他越顺眼，越看越觉得眼熟，这双桃花花瓣状的眼睛就像是两颗石子，投进了他的心里，泛起了层层涟漪，他想这熟悉的感觉似乎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情，然而有多久，他却想不起来了，于是他问：“我们是不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