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7 ...
-
一觉醒来，已是日薄西山。
我披衣坐起，从半掩的窗户看向外面，天边的晚霞如絮，丝丝缕缕缠绵在一起，眷恋着夕阳迟迟不肯散开。
“醒了？”
大师兄似有所觉，推门而入，我木木地看去，只见他似已打理过，面容整洁清隽，半点也看不出曾有的狼狈。
“我……”我动了一下脖子，只觉酸涩难受，不由问，“我睡了多久了？”
“才半日光景，你若还累，不妨再睡会，待你睡醒，我还有话与你说。”
大概是光线太过暧昧，柔化了陵越平日冷淡的轮廓，我竟从他话语里听出了一丝温柔的味道，不陌生，就像……就像那个心魔境里的他。
我摇摇头，“不是，我是想问，我被困在心魔劫有多久了？”
陵越这回沉默了几息，才缓缓道：“你沉睡了有半月之久。我那时被你赶出心魔境，以为你不会醒来了，幸好你自己成功摆脱了……”
“不是的，大师兄，”我又摇摇头，不敢看他，低声道，“我没有渡过心魔劫……那一切太真实了，我舍不得毁掉，也没能毁掉……”
是的，那一切，真的太过真实——
屠苏和陵端交好，肇临尚存活于世间，大师兄要与我……结为道侣……
大红的衣袍，大红的喜烛，晏晏的笑语，喧喧的人声……
我……毁不掉！
一直以来的渴望终于那样细致地呈现在我面前，一幕幕，一幕幕，是那样的鲜活，是那样的栩栩如生淋漓尽致。
我毁不掉。
“芙蕖，你！”陵越定定地看着我，没有人点灯，他与我的面孔都慢慢沉浸在昏暗的光线里，没有人能看清对方的表情，但我不能忽视他灼热的视线，那里面似乎包含了许许多多难懂的情感，我揪着被子，努力细细分辨——
震撼，失望，悲痛，挣扎，无奈……
夕阳终于摆脱了晚霞的纠缠，沉入天边的地平线，走得干净利落毫无眷恋。
室内是沉痛悱恻的寂然。
“芙蕖，你要知道，若是不能渡过心魔劫，你将再无所进步，这百年的道行都将毁于一旦，”不知过了多久，陵越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如常，里面带着一点痛惜的劝诫，就像一个看到师妹误入歧途的称职的大师兄会带有的情感，“你这百年的努力我与诸位真人都看在了眼里，若是就这样放弃，未免前功尽弃。”
我更加用力地揪着被子，几乎要用我的手指将被子捏破。执着地摇摇头，我难受地说道：“大师兄，你不懂……你根本不知道我努力修行的意义何在。这个心魔在你们看来是一个不得不破的劫，但在我看来却是我此生仅剩的意义，是我渴盼百年的心愿……如果说继续修行就要破此劫，那我宁可不再修仙，纵使百年的修行都要毁于一旦，我也只想守着这个小小的心愿……”
“芙蕖，”大师兄紧紧蹙起眉峰，他的声音在夜色的渲染下，也变得涩然压抑，“你……又是何苦……”
我突然笑了，这沉重的气氛委实压得人太过难受，于是用欢快的口吻换个话题：“好了好了，大师兄，不要一直说我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这心魔劫，又不是只有断情绝爱才能堪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总归尚留一线生机……对了，大师兄，你这次闭关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是已经成功修得仙身了吗？”
“不是，我……”陵越说得云淡风轻，“我修仙身失败了。”
“啊？怎么会？”
“天道复杂渺茫，师尊天资绝伦，当年也花了不到三百年才成功修得仙身，我不过百余岁的年纪，失败了也属正常。”
陵越一笔带过，显然是不愿在这个过多纠缠。我“哦”了一声，识趣地换了个话题，“大师兄，你当年的心魔劫是什么？”
陵越越来越喜欢沉默了，沉默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没关系，大师兄，你要不想说那就……”我尴尬地笑了笑，就在我以为他不愿说想换个话题时，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蓦然响起，遥遥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我心神俱震，听不真切。
“你。”
他深深的，怜悯却又淡然地看着我。
“我的心魔劫是你，只是，我已堪破。”
只是，我已堪破。
不过短短一句话，不过寥寥几个字，却像世间最锋利的刀刃，一字一字凌迟我的耳膜，深深烙在我脑海，让我心神都搅乱，汹涌澎湃。
像是所有的阳光都被收走。
像是一丝温暖也不曾留下。
像是所有的鲜花开了又谢。
像是整个世界都被冰雪覆盖，被黑暗掩埋，被荒芜取代。
我想，我真的再看不到希望。
心头大恸！
血脉上涌，灵气躁动。我只觉喉咙一甜，一口心头血顿时喷了出来，在雪白的被面上，像一朵盛开的并蒂莲。
意识停留的最后时刻，我恍惚想起了那首诗——
谁撑碧伞桥边立，
谁把风情添画意。
佛前跪拜千年后，
化作今生并蒂莲。
“屠苏，今天是天墉城收弟子的日子，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去山脚观看？”
自我与大师兄结为道侣的日子过后，大师兄又一心闭关，只留下我一个独坐空房，委实闷得慌。
山间修行生活清简，一个个都像苦行僧一样，连陵端都在我们的典礼之后变的勤奋起来，爹又不许我下山，我现在真真是一个玩的人都找不到。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一个难得热闹的日子，自然是要去观摩观摩，咳，凑凑热闹，以解我空虚寂寞的心。
不想，途经后山时遇上屠苏，我便顺口邀他一同去凑热闹。
“不去了，师姐，我还要练剑。”
百里木头果然如我想象中的那样一口拒绝。
我有心逗他：“那你就抓紧时间练吧，这次收弟子，按惯例是要有一个带队的师兄的，陵端肇临他们都下山出任务了，我猜啊，这个带队的师兄非你莫属。”
屠苏愕然，愣在那不解：“可是山上还是有众多师兄弟的，未必会是我。”
我高深莫测一笑，不语。
嗯哼，有我在，这个名额当然不会落在其他人头上了。
踩着一千级石阶，我晃到山门处，一眼瞧去却是看不到尽头的队伍长龙，果然热闹！还未走近，眼尖地看见一名姑娘正与验核把关的弟子在那争执着什么，双方都相持不下，后面的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窸窸窣窣的讨论抱怨声嗡嗡响着。
咦？姑娘？
我饶有兴致地凑上前，清一清嗓子，微笑问：“发生何事了。”
“回师姐，这个姑娘好生不讲理，硬要入我天墉城。”
我闻言不由细看那姑娘一眼，她穿着一件蓝色的裙子，生得十分标志，且资质也委实不错，咳，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女生！
在这除了我就是清一色的和尚庙里呆久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女生……红玉姐不算，她不是人。
想到这里，我看向那蓝衣姑娘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善意和好奇，问那弟子：“我看她颇有天赋，你为何不让她入我门派？”
“师姐有所不知，我天墉城历年来只收男弟子。”
“你才是不讲理的人，你们天墉城虽然历年只收男弟子，却也没说不收女弟子啊？！”蓝衣姑娘听到这里不由忿忿反驳。
我不待那小弟子说话，又是一笑，“她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天墉城可没说过不收女弟子，再说，你看师姐我不也是女孩子吗？你也不要纠结于此了，且让她试一试吧。”
说完，我又带着几分鼓励与热切看向蓝衣姑娘，就差没拍着她的肩拉着她的手跟她说“加油啊你要是过了我就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蓝衣姑娘迎上我热烈的目光，瑟缩了下。
“……”
回到小院，陵越居然已经出关了，我又惊又喜，跑过去拉着他的手，“怎么提前出关了？我都没有准备！”
陵越温雅一笑，看向我的目光是如水的温柔，好笑道：“准备什么？”
对啊，准备什么呢？
我耍无赖：“不管不管，你总算出关了，我当然要准备准备庆祝了。”
说话间，我已经欢快地想往外跑，准备去亲自做一桌酒菜。谁知越忙越容易出错，才走了两步左脚就绊到了右脚。
一声惨绝人寰的“啊”过后，我倒在了陵越的怀中。
腰间是他修长有力的手臂，温热地触感，隔着衣服紧紧贴着我的皮肤。明明已经是光明正大的道侣了，我却依旧面色一红，心里像第一次对他心动那样砰砰地跳。
陵越将我扶正，松开了手臂，温雅一笑：“小心点。”
“……”谁能告诉我心里这股失落从何而来……
只记着与陵越欢聚，当我想起捉弄百里木头将他弄去带新弟子的时候，已经是好几日之后了。
我看到百里木头与新弟子里的那个小姑娘相处得委实不错。
咳，不错，确实不错。
我可以想象其他的师兄弟发现连瞻仰一眼小鲜花都来不及时那种哀鸿遍野的情景了……
“师姐，我叫风晴雪，你可以喊我晴雪。”
小姑娘笑起来确实好看，眼底的真诚让人不由自主就想去信任。没想到百里木头难得开窍，一开窍居然就逮到这么好的……
咳，当然，大师兄也是，一开窍就遇上我这么好的姑娘。
“我叫芙蕖。”我朝我未来的闺蜜热情一笑。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