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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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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知他不是个把世俗礼义放在眼里的。
即便是长公主,听了这话,也只不过是在召见新宠的时候半顽笑地问了一句,“哦?他瞧不上我,不知又瞧得上谁?”
那新宠油头粉面,颇具艳色,只是冷笑道,“长公主这样的人物,理他做什么?”
长公主迷醉了一双眼,咯咯笑着,和那面首闹作一团,此后再没有提过半句和长于有关的话。
如此,才成全了长于的风.流郎君的名声。
九姑姑后来也想明白了,青杏怎么敢肖想到长于的头上去?这丫头恐怕是早都知道沈尤容每月接见的那位贵客是谁了。
不错,长于这样的人物,若给人知道他来花楼寻·欢作.乐,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只是不知这事是怎么被她知晓的?思来想去还要怪沈尤容行事不够缜密,才被青杏钻了空子。
但怨到一个死人头上去,又有什么好处?
青杏果然不负所言,托九姑姑给长于送去一封手信,过了三日,长于便来了。
尽管仍是老规矩,阁里上上下下都避开了去,但自从上次青杏放了话,人人便都猜出来是谁来了。
“真是想不到……”那么个洁身自好的人,谢修容喃喃地向着江锦荣说道。
江锦荣垂着头,玩着自己的两只藕段似的手,“有什么想不到的?这世上的公子少爷们便没有真正清白的。”
没有一个是干净的,龌龊的心思闷在一张干净的皮囊下,捂得发了臭。
真脏。
不然沈尤容也不会死了。
她一定是不堪受辱,江锦荣搓着两只手,要把它们从胳膊上拧下来一样。
好端端一个官家小姐,家道中落也不至于沦落到青楼来,沈尤容心里不知有多少的难堪,被长于这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逼,就逼得跳了楼。
青杏呢,这个一心攀龙附凤的丫头,离死也不远了罢。
江锦荣猜得不错,青杏死在了嫁入长于府的第三年。
第二年上下,青杏嫁入长于府闹得满城风雨的事也大概平息了。
青杏和长于之间从未有过肢体之外的交流。
从来如此,长于一双冷眸扫过她,将她翻过去,黑暗中一言不发地碾过她柔嫩的躯体。
她的皮肤是一片新摘下来的花瓣,在日复一日的摧残中早早地凋零了。
青杏头上那枝青木发簪从进府起便没有摘下来过,她知道长于最喜欢她束发的样子。
那根发簪哪怕是蒙了尘,朽败了,也不曾离开过她。
又不是没有其他的簪子。长于送过她各式的发簪,从和田玉到鎏金簪,青杏全都妥帖收藏起来,整整一个梳妆盒——从来没用过。
像一种古老的不能被打破的仪式。
永远是白的袍,红的唇,不离身的折扇,青木发簪穿过青丝,尾指涂上血汁色的蔻丹,说话的时候拈起两根青葱似的手指。
永远脊梁挺直,对待下人淡漠又和气,对待长辈恭谦又疏离,那是属于书香世家教养出来的女子才有的高雅。
“咱们夫人真不像青楼出身的呢。”
无数次有人这样说,无数次,最后大家都模糊了青杏的来历。
往往在黑暗中,长于额上的汗滴落在青杏的背上,炽热的,在青杏皮肤上烫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整张床在动,整个世界在动,不知从哪个角落涌上的潮水,灌满了整个房间。
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潮水里,青杏咬着牙偏过头去,一声不吭,她是忍耐的。
长于的发冰凉地扫荡过她的颈子,缠绕上她的发。他的动作是没有感情的,冰冷的。
起初青杏会固执地探手过去,一根一根叩起他的十指。但从未如愿。
他紧紧压着她的手,她看不到他,她触碰不到他,心里有深刻的灰凉。长于一无所觉,或者,他只是不在意。
青杏唯一一次哭,是在落胎之后。
他们都没注意,等青杏有所察觉,孩子已经没了。
长于在一片漆黑中听着青杏的饮泣声,第一次将她翻回来,就着窗外迷蒙的月光瞧着她的脸。
她一双大而亮的杏眼里是干涸的,没有一丝泪。但她整个人都在哭。这是很容易就能察觉的。
长于抹了抹她的眼角,没有一丝热气地道,“你早知我是怎样的人,怎么如今便看不开了呢。不要对我抱有奢望,嗯?”
青杏点头,目光生了触角,探向虚空,什么也探不到。她早该知道。
从那之后,青杏迅速地衰败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