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意凌虚》宴行危

24、九目镜

　　苑嬉靠着祭台休息，示意毕方去查看一下这镜子有没有什么古怪。

　　毕方看着九根铁链，尝试用神火烧断，但不知为何，神火触碰到铁链立刻熄灭。它将镜子用翅膀左右翻看两下，发现镜子装饰是九个“眼睛”似的浅紫色宝石围成一圈，多看几眼，感觉都要被这些眼睛宝石给迷惑了。

　　“主人，这镜子取不下来……”毕方在那儿晃来晃去，苑嬉微一抬眼，不耐烦道：“别看了，那锁链上有阵法，这镜子已被封印。”

　　“封印？”

　　毕方用长喙啄了啄锁链，有些惊讶。

　　外头的血蚺主母来回蠕动，将山洞用蛇尾拍的轰隆隆作响，苑嬉透过洞穴看了一眼，满脸凝重：“这血蚺主母搞不好会闯进来。”

　　她顾不得身体虚弱，强打起精神，来到镜子前，抬手摩挲了一下上面的浅紫色宝石。

　　“九根锁链，九颗宝石，九九之数，生生不息。”

　　苑嬉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死阵，她也许还有一分把握。天地万物皆可为阵，只要找到阵眼，就一定可破。

　　留给苑嬉的时间不多了，她想到《玄隐图》中关于九九之数的阵法，略一思索，在脑海中推演起来，并且尝试性的结出一个个破阵法印动作。外面的血蚺主母越发暴怒，苑嬉满头大汗，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当苑嬉再次结出一套繁复破阵手法，那九根锁链总算有了一丝灵气波动。

　　古朴的菱形镜突然微微一晃，将锁链抖的哗啦啦一阵响。

　　下一秒，镜子迸射出刺目耀眼的紫色光芒，直破云霄！

　　苑嬉大惊失色，一把拽着毕方的爪子就地一滚，堪堪避开光芒，血蚺主母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它突然暴起，竟是不管不顾的用头狠狠一撞洞穴口，企图冲进来将苑嬉撕碎。

　　菱形镜上九颗紫色眼睛宝石，随着“格喇喇”的声响，依次亮起了八颗宝石。

　　上面的灰尘倏然散去，镜子里竟是映出了苑嬉的身影。

　　只不过，镜中的女子没有穿巽风观的素色道袍，而是一身烈烈红衣如火，赤着双脚，修长的脖颈戴着一圈璀璨的璎珞，皓腕上戴着旃檀铃，青丝如瀑，绝色无双。

　　菱形镜微微一颤，发出了低沉的女声：“苑嬉，救我。”

　　苑嬉心底惊骇莫名，远远的看着镜子不敢上前：“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你又是谁？”

　　菱形镜声音很飘忽，她道：“我是镜中灵，被河神封印了万年，血蚺是河神的奴隶，它负责看守我。你如今触动封印，血蚺不会放过你，倘若想要活命，你必须替我解除河神留下的封印。”

　　苑嬉没想到无归河还真有河神。

　　她惊道：“河神的封印，我一个炼气修士如何能解，你也太高看我了。”

　　镜灵咯咯笑了起来：“你是剑灵界的第一美人呀，是闼婆殿的殿主，是灵寂期的大能。即便现在流落元极界，只有炼气期，但你依靠混元功法，又有何可惧？”

　　苑嬉没想到一个照面，这镜子会对她了如指掌。

　　她不喜欢被人看透的感觉。

　　镜子见她不说话，继续蛊惑道：“不要怕，你帮我解除封印，我定会带你离开这里……还可以让你见到最挂念最在意的人。”

　　苑嬉本是对它的话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可她却瞬间说中了自己软肋。

　　她忍不住嗫嚅了两下嘴唇，问：“你能让我见到裴限？”

　　镜面如水纹似得波动了两下，画面一转，显先出一个挺拔孤高的男子背影。

　　他一身玄衣，披头散发在腰后，端直的跪坐在铜钟的蒲团上，左右上下围绕着无数金光灿灿的梵文，好似有嗡嗡的诵经声。

　　“裴限！”

　　苑嬉双目圆睁，再顾不得，扑上前一大步，握住了镜子。

　　然而仅一瞬间，那镜面波动了两下，裴限的身影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苑嬉满脸的焦急。

　　镜灵幽幽道：“只要帮我解除封印，我就可以让你时时刻刻看到最在意的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你都可以看到。”它见苑嬉痴痴愣愣，忙又柔声道，“苑嬉，帮助我，也是帮助你自己呀。”

　　血蚺主母再次用头撞击洞穴，只听“轰隆”一声，洞穴被它撞破一条大豁口。

　　它伸出猩红的信子往里搅，苑嬉忙侧身躲开，跑到洞穴角落，一咬牙问：“要如何帮你解除封印？”

　　毕方总觉得这镜子邪门儿，它忙道：“主人，还是不要替它解封！大不了我待会儿拼力拖住血蚺主母，你趁机离开。”

　　“别痴心妄想了。”

　　镜灵凉凉的说了一声，镜中浮现出一只独脚毕方，只是这毕方羽翼丰满，雄赳赳，气昂昂，完全不是掉毛的狼狈样。

　　它继续说道，“无归河有河神下的禁制，只有我能帮你们躲避规则。否则即便躲开了血蚺主母，还有无数灵域水蛭，夺命海草，在河底你也使不出法术，结不了防御罩，除了死，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苑嬉仔细一想，的确如此。

　　眼看血蚺主母步步紧逼，与其葬身蚺腹，倒不如看看这镜子在耍什么把戏。

　　更何况，这镜子可以让她看到裴限。

　　毕方讷讷的看着镜子里羽翼丰满的原形，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它……它都快忘了自己以前是有多么帅气逼人了。因此苑嬉要帮助镜子接触封印，它一时间没有开口。

　　镜灵声音低沉带着恨意，她冷笑了起来：“我全名为上古九目镜，乃蚩尤当年一手打造，可溯往昔、观来世，阅变化无数。万年前流落元极界，被一个贱人所得，害我被河神封印于此。我如今已恢复了八颗眼石，还差最后一颗。只要九颗集齐，破解这封印不在话下。”

　　“最后一颗怎么得？”

　　苑嬉柳眉微蹙，有种不好的预感。

　　镜灵“呵”的一笑，柔声道：“很简单，把你的一双眼睛给我。”

　　眼睛？它竟然要人的的眼睛？

　　毕方闻言大怒：“岂有此理！”

　　镜灵冷道：“万事总要付出一些代价。不出一炷香时间，血蚺主母就会进来，大不了我继续待在这儿，至于你们么……呵，看见外头成山的白骨吗？那就是你们的下场！”

　　苑嬉抬手，痴痴的抚了抚自己精致的眉眼。

　　作为一名拥有灵寂神识的修士，神识完全可以取代眼睛，即便所看到的东西不是那般五彩斑斓，可至少不会完全成为瞎子。

　　若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还怎么去救他？

　　她的命都是他给的，区区一双眼睛罢了。

　　苑嬉勾了勾嘴角，定然道：“好，我把眼睛给你。”

　　毕方与苑嬉心神相通，自然知道她心底想法，它的爪子在地上扒拉了两下，到底一语不发，没有做无用的阻止。

　　镜灵压抑着兴奋和喜悦，它朝苑嬉道：“你过来，不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都必须盯着镜面不要眨眼，否则将会功亏一篑。”

　　“好。”

　　苑嬉一步步走到祭台上，看了眼这布置的跟喜堂一样的地方，垂下头，双目与透亮的镜面平视。

　　镜灵低声吟诵了一段咒语，但见九目镜突然亮起紫光，九颗眼石都疯狂的转动起来，刮起一股股狂风，将苑嬉满头长发吹的风中乱舞。苑嬉忍住不适，紧紧盯着镜面，握紧了双拳，她要活，她要救裴限，她要靠神器来修炼来进阶！

　　紫光陡然节节攀升，越来越刺目，达到一个饱和点突然发出“轰”的一声嗡鸣，紫光霎时间照满这个洞穴。

　　苑嬉忍不住痛呼一声，却仍是谨记镜灵的话语，睁大眼睛，没有躲避。

　　她睁着眼，觉得眼前的紫色越来越多，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双眼上似乎用刀枪剑戟在使劲戳，又好似无数针扎般刺疼，温热的东西从眼底流了出来，啪嗒啪嗒的滴落在九目镜面。

　　毕方在远处看着苑嬉整个人都被映照的发紫，眼睛更是不停的流血，不禁用喙咬着翅尖，觉得揪心。

　　何必呢……

　　一个他界的剑修，不救算了。

　　何必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哎。

　　滴在镜子上的鲜血瞬间消失不见，又过了片刻，苑嬉的视线彻底一片漆黑，第九颗眼石却倏然亮了起来。

　　但毕方和苑嬉都没有留意到，第九颗眼石只亮了一半。

　　苑嬉只觉浑身都被打散又重组了似得，酸痛至极，眼睛好比抹了滚烫的辣椒油，钻心疼痛，不停流下血泪。

　　她咬紧牙关没有呼痛，而是扭头对毕方道：“我现在修为太低，灵寂神识不敢长时间运用，其它时候看不见，就要靠你了。”

　　毕方这才发现，她原本黝黑如古井的漂亮眸子，如今变成了灰紫灰紫的颜色，里面还有一些亮晶晶、金灿灿的白点，看起来仿佛是夜色中的星云。只是眼中盛着血，让人无法去欣赏一双瞎掉的眼睛，看起来极为可怖。

　　九目镜身上的九根铁链，啪啪啪的接二连三断裂，待最后一根也断掉，九目镜终是哈哈一笑，霍然飞起。

　　它在洞穴里乱转了几圈，随即稳稳落在苑嬉掌心：“你帮助了我，我定不会食言。不就是一只血蚺么，有我在，它伤不了你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