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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Chapter . 0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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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真的需要漫长的恋爱过程吗?相遇的时间已经太晚,若是再等谁先开口,谁先捅破窗户纸,谁先劈腿,谁有了第三者,谁的父母不同意,错过便显得太轻而易举了。她已经等了他很久,何况他并不是毫无感觉。对另一半来说,承诺反倒比情话来得更加实在和令人安心。即便至今彼此谁也没开口说过我喜欢你,我爱你。这些话一直到婚礼前夜他都没对她说出口。却只要一句:“嫁给我”,这一切就都足以抵消了,没有“我爱你”,却胜似“我爱你”了。“我爱你”不等于“我可以和你在一起”,而“嫁给我”,则是对女性最坚实的承诺。她怀抱着他哭出声,他说:“让你受委屈了。”
但迹部景吾心里清楚,这是牺牲前一个爱人为她留下的席位。相比较北原千瓷而言,伊藤七末来的时间更为正确精准,她以素人的面目出现,在他面前她没有任何过去的修饰,没有任何故作深沉的伪装。她是这样健康而美丽,却也平凡和亲和。倘若说北原千瓷却是他命中注定会被吸引的过客,那么伊藤七末的出现却是弥补前任为他带来伤口的永恒的良药。相较与伊藤七末的交往,与北原千瓷的爱沉重,绝望又不甘心。而伊藤七末却是可以放宽所有怀抱容纳他的,因为没有过高的自尊,所以也没有芥蒂。
他爱她就仿佛人类依靠阳光空气水分存活一样,那么自然而不需要理由。只是因为伊藤七末将他带出了最最痛苦的深渊,让他终于可以重新做回了自己。
这关系发展的顺利到连迹部景吾自己都不敢相信。在伊藤七末惴惴不安地在迹部宅门口等他出门时,男生已经洋洋得意地走出铁门,一手揽住她便向前走:“今天老头子心情不错,不过他说这么早见他有些急,说他下次会到你家上门拜访。”
“真的假的啊。”伊藤七末嗤之以鼻:“该不会是你杜撰寻我开心吧?”
“啊嗯?本大爷有这个必要?”
“谁知道你。”她转过头,夏季像一首长歌,唱着说不完的故事。她说:“诶,说起来,北原已经离开又一年多了啊。伊藤七末不知自己为什么忽然要说这个人,只能感觉到他手臂一紧,然后又松了下来,声音却也沉下去:“好好的你提她干什么?”
“不,只是想到了。”她心不在焉,漫不经心。因为对他在乎的日趋加深,所以胡思乱想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伊藤七末有时憎恨自己这样的人竟然也落入了俗套。毕竟谁能对前任一笑置之,何况迹部景吾和北原千瓷爱得那么筋骨相连。她有那么多担心和畏惧,畏惧自己做了北原千瓷的替身;畏惧自己一生只能活在北原千瓷的影子里;畏惧自己当了墙壁上的一颗白米饭。她也尝试安慰自己,比如时间只能证明爱过,但很难见效。她抬起头问他:“要是北原回日本了,你还会见她吗?”
“你吃醋了?”他知道她最近回来了,却谁也没有见谁的意思。“会啊。”
“嘁,就知道。”伊藤七末抬起他的手臂掉头就要走时被他一下揽了回来:“本大爷的婚礼上啊。”即便一年前的伤痕历历在目,说已经痊愈也是骗人。“只是,有你,本大爷也就不会再想她。”这话说得虽然奇怪,但怀里的人却也倒冷静下来。人有先来后到,谁让她行动得不够早呢。伊藤七末努力眨出一包眼泪,抬起头水汪汪地望着他:“我要吃神户牛肉。”
“……你提她就是为了敲诈本大爷一顿饭吧?”
“被猜中了。”
“……”
总是被敲诈,但永远不拒绝。他没送过她一朵花,却请她吃过很多顿饭……
真是个实惠的女友啊……迹部景吾望着桌对面的女生默默地翻起了白眼。
然而相遇是不可避免的。狭路相逢,是逃也逃不过的。既然彼此之前已经有了既定的缘分,重逢则也是逃不过的。很难想象,与之一年前还有过肌肤之亲,一年后彼此便算彻底断了关系了。迹部景吾接到班级聚会的电话时最初反应是想拒绝的,“迹部君该不会还是为了避着北原小姐吧?”组织的人的声音倒是没心没肺,想他迹部景吾还不至于落魄到不敢见前女友的程度,只是相见便也只能证明爱过后分手的尴尬而已。他站在窗口微微抬起头,然后又垂首,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怎么可能,啊嗯?”
谁也不知道迹部景吾最后为什么和北原千瓷分开,只是因为彼此既然都有了他人,见面才不需要顾及太多。他走进酒店的包间,大学时代最后一个夏天,想来还有半年也就分道扬镳心内倒淌过一丝淡淡的寂寥。原本他走进一个封闭的空间,总是能一眼看到北原千瓷的脸,这一次他却有些脸盲了。人的一生,有大大小小需要等待的人,而等待久了,逐渐也忘记了等待的是谁。若不是经人提醒,他可能还会再寻找片刻。这是彻底诀别一年后的第一次重逢,北原千瓷坐在圆桌的右侧,身边空下一个座位显然是为他留下的。他一进门,四围便站起身,他望见北原千瓷的脸,这一年她剪了短发,却也不是很短,短到肩头,拉得笔直,染成栗色。她的眉眼完全长开了,因为化了淡妆所以显得更加熠熠生辉。看来她过得很好,彼此相逢,四目相对,迹部景吾对她微微点头:“剪头发了。”即便早就知道了,却还是。
却还是。
然而。
然而。
“是啊。好久不见,迹部君。”声音也没有变,握手也就是一秒钟就松开。然后宴席就开始了,觥筹交错里迹部景吾和北原千瓷都显得太过沉默。迹部景吾独自一人饮酒,尴尬在二人之间蔓延,出于绅士风度他却还是选择先开口问她:“你,后来和手冢在一起了?”
“嗯。”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也听不出真实与否。而他却反而松了一口气。
“你呢?最近有什么进展吗?”北原千瓷没有回过头,彼此已经不再有任何关系,但涉及的话题却还是彼此的感情生活。说怪,却也算自然。
“有了新的未婚妻。”
“哦?是吗?真是恭喜了。”她的声音也听不出起伏,但声线却略微抖了一下:“那,婚礼记得要请老同学我啊。”
“应该的。”
“她……是什么样的人?”又是沉默。半晌还是开口问了。问前一饮而尽杯中的红酒,北原千瓷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灼灼又炽热。
“她很有趣。”想说得更具体一些,却只能说出这一句。“也很平凡。”
“哦?”平凡而有趣的人啊。北原千瓷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明明希望早就泯灭了,却在知道结局的最后一刻,所有的过去终于在此时被磨成了一堆骨灰。爱或者恨,都应该被风吹散了。这评价很高,看来是他争取来的人,原来他终究还是爱上了别人,她果然不是他的必需品。北原千瓷想,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对,其实说起来,也说不出什么具体情节。”他转过头望向她,彼时他的手机响起来,另一个女生的照片便充满了整个屏幕,照片里的人甜美,长发,皮肤白净。她似乎见过,又似乎没见过。却都是恍恍然的记忆了。他站起身,转过头说了一句:“借过。”便出了门。北原千瓷坐在原地,最终露出了一丝凄凉的笑。连责怪的权利都没有了,却还没有彼此关系平复到可以对他说一句:“迹部君还真是薄情的人啊。”这句话。她起身,对组织者说了一句:“那么,我下午的飞机,现在要赶去机场了。”
“太不够意思了吧,北原你只呆了一个小时都不到哎。”
“实在不好意思,还有一学年就读完大四了,明年回国后一定好好聚。”她陪着笑脸走出包厢,在关上门的一瞬间,迹部景吾正要进门。四目相对不可避免,这一幕倒很像去年树下的重逢了。他说: “要走了?”
“嗯,还有事。”
“那再见了。”
“婚礼记得一定寄请柬。”
“好。””这是迹部景吾对她说的最后一个字。他果然一直这样,一旦有了现任便绝不再和前任有更多瓜葛,甚至连那个代替她的人名都没有告诉她。还不甘心吗?已经二十一岁了啊,若是再纠结不清,便也显得太幼稚和放不下了。他果然先她一步找到了新的爱人,有什么好有疑问的?他本就是世界的宠儿,能屈能伸,也能拿得起放得下。她想,这个人一定把迹部景吾照顾得很好,这一次同学聚会上,他连烟都没有抽。
她记得人群里他说:“未婚妻不让。”
那是北原千瓷从未受到过的待遇。迹部景吾的未婚妻,想来都足够幸运的称呼啊。能被他爱,且能被他的家族接受。
她拦了一辆出租,手冢国光的电话准时打来。
“国光。”她坐在出租车上叫他的名字,然后说:“你赢了。”这个赌注,是她输了。
“别太难过。”
“怎么会。”她笑了,她说不出此时此刻是怎样的心情,不算凄凉,不算伤心。这不过才是一年的光阴,但倒显得比十年还要漫长。已经被时间抚平了伤口,还怎么会伤心?所有的凄凉和不幸早在与他诀别时灰飞烟灭,从此便不再会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