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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Chapter 0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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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卜之遥
Chapter 039
安藤雅一是在十月初离开合租的公寓的,她留了本月的房租放在桌上,北原千瓷第二天醒来时,隔壁屋已经空了。她虽然对安藤雅一没有太多感情,但人去楼空多少有点惆怅,她倚在空空的房间门前。实际她早已习惯一人生活,这个室友走了她便也失去了对群居生活的兴趣。她走回自己房间,书桌上放着一本日历,十月四日上用红笔画了一朵小玫瑰。她已经准备好了礼物,虽然她并没有收到来自迹部景吾的请帖——大概是因为十月四日这一天是周二吧。也许迹部景吾推迟了自己生日宴的时间,也不一定。她淡淡地想。周末生活平静乏味,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可以呆上一整天不说话。北原千瓷已经习惯了独居,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已经谈不上孤独了。况且,她连父母都不在也能过得很好,血缘至亲尚且如此,又更何况萍水相逢呢。
深度的孤独是不用言表的,而是精神上的孤独。
迹部景吾在十月二号晚间来敲她的门,他们最近交流并不多。尽管是同班同学不过也是上课在一起而已,下课后大家都是各有各的事。在迹部景吾不主动找北原千瓷时,她自然也是不会主动倒贴的。下半学期课程繁忙,彼此都要加紧复习和预习才能勉强保全自己目前为止的排名。相比较而言,迹部景吾要比北原千瓷在乎排名的多。“本大爷也是没办法,老爷子看得太紧。”此时此刻他已经没办法轻轻松松做到全系最高分了,却还是全班第一名。北原千瓷却只能拿到个中游偏上的位置,她已经算发奋了,也就只能争到班级□□名,而后就再也上不去了。“本大爷看你最近的一次Test分数不是很高啊嗯?”他坐在餐厅里看北原千瓷在厨房里煮粥。围裙也遮不住她良好的身材。“嗯,没好好复习。”她低头望着锅内的白粥,冒着沸腾时的泡沫。关火,起锅。
“安藤现在不和你住了啊嗯?”
“嗯。”
“怎么回事?”他潜意识觉得是因为手冢国光,而北原千瓷却仿佛并不愿透露。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他确定了是他。
“她非要跟我吵架。”她端上粥在他对面坐下,漫不经心:“因为手冢。”
“……”他没想到实际女生竟然这样坦然。他看她食不知味似地喝了一口便起身回房间将纸袋递给他:“和你过的第一个生日,提前把礼物给你,希望你生日快乐啦。”语毕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对了,你今年不办生日会吗?我记得国中的时候大少爷过十五岁都要办个大舞会呢。”十五岁,距离也已有五年了,而记忆却是历历在目的。不一定是生日会,是哪一个不需要太在意的party上,舞会里他在灯影幢幢里望见北原千瓷孑然一身在角落里,因而涌起对她的同情伸手请她跳舞却遭拒绝的事。迹部景吾勾起自嘲的笑:“你那个时候真不会跳舞?还是只是单纯想拒绝本大爷啊嗯?”而对方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笑了。这是他与她准确意义上的第一次对话,在那时她还没有现在这般纯熟的对付男生的技巧;那时她还没有现今熟练应对孤独的能力;那时她还没有此时谦逊的,至少是表象谦逊的性格。而迹部景吾时常觉得那时的北原千瓷,还只会打着独马尾的北原千瓷要比现在真实的多。
“二者都有啦。”北原千瓷笑了笑;“其实我也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当时我很下不来台。”——男友和别的女人跳舞,还是当众,如此想来当年迹部景吾的猜想倒的确是正确的(1)。
“所以就让本大爷替你下不来台啊嗯?”
“正好你过来了嘛。”北原千瓷此时的笑有点狡黠,回忆起当初的事,略有心酸却还是充溢幸福。而也没有人想过五年后的今日彼此就能走到一起。五年不长,投放在整个历史世界里不过是沧海一粟;而人生是微渺的,特别是微缩成短暂的韶华,五年却也是足够漫长了。
而也许,历史又要重演了。
迹部景吾想到十月四日便蹙起了眉。直到临走也没有说出自己生日聚会的事。
可是时间是不管你所有的尴尬的,你只能被迫地跟着他向前走。
如期而至的十月四日,迹部景吾从未有这样抵触过自己的生日。这一次却从他睁眼开始便抵触这一天,在凌晨时北原千瓷发来的零点短信还在手机的桌面上,可是这样重要的仪式里她是注定不会来了。沉默,有时也算是一种欺骗吧。至少迹部景吾心中是有罪恶感的。迹部府邸挂起了彩色的缎带,搭起了舞台。庭院树起了有自己名字的牌子。厨房也在忙碌晚上的盛宴,川端管家将一切都指挥得有条不紊。他站在楼层的最高处,俯瞰这一切,这一切都在为他忙碌,而这一天却像一场永别仪式,永别他过去所有的自由,永别他过去仅有的自由。在盛大的宴席里宣布他被剥夺的选择事业与伴侣的权力。
他搭上车像以前一样上学,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偶然时,迹部景吾是会羡慕一个平凡而自由的人的。
罢了。
他没有逃跑的资格。
晚间七点,宾客如期而至,中岛园也已经提前到场。她在这一天比往常更加光彩夺目,和服衬托得她更加肤白胜雪,她黑亮的头发盘成精致的发髻。优秀的身材和完美的脸让她成为所有的女宾客中最耀眼的那一位。所有人赞叹他们郎才女貌,所有人赞叹他们天生一对。也是,一直以来不就是这样吗?迹部景吾面无表情,他已经被迫参与了这场宣判会,难道还要他大少爷强颜欢笑吗?这徒手交出自己本应有的权力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故而任凭父亲如何对他暗示他也绝不牵强扯出一点点微笑。
北原千瓷在十月四日这一天发起了高烧,她在昨夜凌晨强撑睡意发了短信给迹部景吾后便陷入睡眠,而醒来时体温已经上升到三十九度。她勉强上完上午的课便回了出租屋,在下午吃了半片退烧药,昏昏沉沉又睡了三个小时,这头痛,多梦的三个小时。她没有叫任何人来照顾她,也没有告诉迹部景吾。她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小病撑一撑便也就过去了。在傍晚时她听见有人敲门,被吵醒,起床。猫眼里她望见手冢国光的脸,便开门。基本上烧已退,一日未进食却仍旧使她十分虚弱。
“打扰了,给你发了信息,没有回复,只好上门。”
“什么事?”她让开身请他进来,态度冷淡。蓬头垢面带着黑眼圈,他从没见过她这样颓废。
“今天是迹部的生日会,但我今天临时有事,晚上学生会要开会,我想请你帮我把礼物带去。”手冢国光这的确不是借口,他本已经决定去了,却在晚间收到了临时消息。
“……今天是他生日会?”北原千瓷抬起头,倒水倒到一半,姿势却还保持着。
“如果有不方便就算了。实在打扰。”——她不知道?
“……”北原千瓷觉得一阵晕眩,她放下水杯,病痛使她尤为脆弱:“我不知道这件事,你找别人带吧。”连拒绝也变得生硬,面前的人仿佛不是日常的北原千瓷了。生病时她是易怒的,暴躁的,是与平常优雅和好脾气的她完全相对立的。而这怒气的来源,是迹部景吾彻彻底底地隐瞒与欺骗了她。
对方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你病了?”
“不用你们管。”她起身一把关上房间的门,手冢国光起身,却还是没有调头就离开。他敲了敲卧室门旁边的墙壁,门是虚掩的,她只露一个脑袋在被子外面。床头果然放了药片和水杯。她听见了,却也不愿作出回应。她能品尝到比发烧更为尖锐的疼痛,是来源于迹部景吾。手冢国光见她没有回应最终还是推开卧室门进去,他拿起她床头柜前的药仔细端详了一下便收走了副作用较为强的几种,然后他撤走了她喝完水的水杯,为她斟满了一杯水。背对他北原千瓷泪如雨下,手冢国光没有看到,却能听见她的抽泣声。
他没有说一句话,转过身带上门便离开。这五味杂陈的感觉便又回来了,他的心疼和爱都不能说出口,而安抚却又那么虚伪,是他让她知道有这件事的,尽管他不是始作俑者,却仍旧心存愧疚。他欲发信息告诉迹部景吾自己今天来不了,而短信发出去,却最终还是没有谈及自己,只有淡淡的一句——
“北原病了。”
(1)具体情节见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