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碎》宛若莲花

6、第三章

　　朝廷终于熬不住了，发了一张皇榜：凡是抓到魔罗宫的人，必有重赏，下限是黄金五千两。
　　一时间，江湖中人再也不忍让魔罗宫弟子。
　　事后，他们从无数鲜血中明白他们错了。

　　魔罗宫弟子并不招摇，也不隐蔽，他们最大的标记是一身黑衣，眉心有银点，银点越大，地位越高。
　　一间茶社。
　　两位剑侠拦住了一个黑衣人。剑侠是名满江湖的“黄昏二剑”宋余辉，宋夕照。落日余辉，斜阳夕照。如今，夕阳残酷地红，这其实是他们生命中最后一抹血。
　　两人剑峰凌锐地刺了过去。这“黄昏”剑法二人苦练了十年，如今已独步武林。剑尖被一节长鞭挑开了。黑衣人眉心的银点却很小。
　　黑衣人再次挥鞭，闪电长蛇一般勒住了这两位剑侠的脖颈。
　　“你……”
　　“我们魔罗宫有规定，不杀小孩，但你们——”他反手一抽，二人刹那间断气。“你们不够资格，连我们烧水的丫头都可以轻易的击败你们……尽管，我也只是新来的，魔罗宫冥狱堂灵淬门刑墓分舵的小弟子。”
　　因为他们魔罗宫有一个近乎天赐的少宫主。
　　十七岁那年，他继位，宫内长老并不服。
　　于是，少宫主三招砍下了当时武林盟主的脑袋！
　　他邪美动人如盛开的罂粟，又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仿佛是冥王的化身，那捉摸不定的，野兽一样的气息令所有人敬畏。他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他不缺钱，如果他愿意，可以用纯金打造几个座椅。他更不爱美人，有人曾想贿赂他，挑选了五十名风姿各异的歌女，他一眼都不看，只是阴郁地对那人道：“你信不信，我可以在半柱香时间之内把你们的皮全剥下来？”
　　他想要的，是历代邪皇的心愿：皇位！
　　偶尔，他独自一人轻抚着一块雪白的衣角，放任泪水流下来，然后闭上眼想念那个温柔地为他拭泪的少女。
　　他无比地强大，也无比地孤寂。

　　春寒料峭，光秃秃的枝干在夜风中簌簌地发抖。然后冷硬的夜雪沙沙地落下，舞出一片空白。
　　艾雪和莲若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栈住下。大半夜，一阵风吹醒了艾雪，她起身一看，莲若不在屋里。尽管这间屋子四面漏风，好歹有个小火盆。
　　艾雪搬着快熄灭的小火盆出了门，发现莲若正抱膝坐在冰冷的台阶上，身上积满了雪，脸颊有结冰的泪痕，长发散落在地上一圈一圈。
　　“喂！这么冷的天……”艾雪不停地呵气，“你在外面坐着，冷不冷啊？”马上她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冷。”她的语气也冷。
　　“冷还在这儿坐着！”她有些气恼。
　　“因为心里更冷，坐在外面可以忘记心里的冷。”她木然回答。
　　“笨蛋啊！进去吧！烤烤火就不会冷了。”艾雪把她往回拽。
　　“可是……我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坚强……”一串泪珠凝在耳畔，“我失忆之后，以为自己天生就有这块疤……三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别人的歧视，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从前是天下第一美人？”
　　“难道从前的记忆很痛苦吗？现在让你这么难过？”
　　“不……从前很美好，”她叹息，“所以更痛苦。”
　　艾雪不太明白，“那……你坐在外面冻死也无济于事啊！”
　　“我想发烧，生一次病，把这一切再忘一次。”
　　“不行不行！你别折腾了！否则我去找慕绝萧告密！”艾雪软硬兼施，“你不是说，要找什么……娘吗？”
　　“哦，对了，”莲若掏出两幅卷轴，缓缓摊开。一张画上有一位绝美的女子，倒与莲若有几分神似，另一张上……全是小黑点，和一个红点。卷轴边有烧焦的火痕。
　　“火灾那天，爹将这个交给我，说我只是他的养女……他还没说完，就被杀害了！”
　　“这个八成就是你娘……这个是什么？烧饼上的芝麻点吗？”
　　“不知道……我想去武夷山，那里有位博学的老道士，或许他知道……”

　　次日清晨，雪停了，但天空依旧苍茫一片。沙粒般的雪花很沉，只能扬起一阵白烟。小镇上的人们陆续出了家门，洁白的雪街上也隐约有着鸟兽纤细的爪印。
　　两人用仅剩的铜钱付了旅费，便匆匆上路了。
　　“前面是沙坊镇，镇上有一家有名的镖局，”艾雪介绍道，“咦？今天人真少，不太对劲……”
　　路上几个慌乱的行人议论着，“今天魔罗宫来收缴威远镖局……因为这镖局不肯投靠他们……”
　　“走，咱去凑凑热闹！”艾雪头一热，拽着莲若跑了起来。旁边的路人疑惑地打量着她们。

　　沙坊镇，有两个黑衣人，好像是从地缝里冒出来的。
　　“少宫主，”一个黑衣人对另一个骑马的人说，“您能亲自指导我的武功，属下非常荣幸。”
　　“阎煞堂堂主，敌众我寡。不过你放心。”少宫主身上邪异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令人不寒而栗。
　　“是，属下一定会完成任务。”阎煞堂堂主打了一个冷战。没有人敢接近少宫主。
　　镖局出来了三个大汉，笑得有些自大。
　　阎煞堂堂主凌风而立，抽出了一把青灰色的薄剑。剑一抽，一抖，一晃，众人只看见一到灰色的剑光。但门口的三个大汉已经一剑断喉。
　　终于总镖头出来了——一个肌肉结实的中年人，手拎一对大斧。
　　慕绝萧依然骑在黑马上，懒散地说：“堂主，你的剑不够凌厉。”
　　“属下明白，多谢少宫主指教。”他恭敬地说。
　　话毕，他手腕一转，剑尖闪动起来，飞速转移的薄剑织成了一片幻影。
　　总镖头的眼睛被这妖异的剑法晃住了，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堂主剑一偏，刺穿了他的胸膛。
　　镖局里还有六十多人。堂主提起剑血洗此街，最后一个扫院子的老头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旁边围了很多围观的群众，人们对别人的灾难总是有兴趣。
　　“等等！”人群里传出了一声，两个小姑娘冒了出来。
　　莲若看看这遍地的尸体，身子一颤。她上前扶住那个老头，“放了他。”
　　人群哄笑，“这是谁家的？不要命了吗？”
　　莲若却坚持着，“放了他！”
　　慕绝萧的眼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缝，冷傲的气息令众人不敢再笑。
　　他看了莲若一眼，对堂主说，“走。”堂主一惊，“可是……”慕绝萧调转马头，冷淡地说：“听见我的话了吗？这是命令！”
　　堂主一哆嗦，只好离开了。
　　“老人家，没吓着你吧？”莲若的手有些颤抖，额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众人惊异地看着这位蒙面女子。有史以来，从没有人能改变魔罗宫少宫主的决定。
　　“哦……吓死我了，”艾雪忍不住说，“以后有你在，我就不用怕那帮人了！”她小声说，“慕绝萧很听你的话哟！”
　　“别瞎说，快走吧。”莲若站起来，没好气地回头看她。
　　“等等我！”艾雪追上去，“快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
　　雪又洋洋洒洒地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