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好》不作不会死

2、我喜欢他（二）修

　　傻不傻，赵晓琪不辩驳，她就只知道，这男人是她祖宗显灵送过来的尤物啊。

　　只见她收起二两薄面、破罐子破摔地坐到他对面，然后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赤/裸/裸地盯着他看。

　　如此炽热的眼光，烤的男人脸上泛起红光。他慢慢合上手中的书，抬首与她对视。

　　赵晓琪咽了口吐沫。

　　他眸光逐渐深沉。

　　赵晓琪等他开口，她期待男人如赵忠祥老爷子的播音腔，嘿嘿，打小她就爱看《动物世界》。

　　可寂静弥漫。

　　男人只好奇地盯着她瞧，赵晓琪尴尬的呵呵直笑。

　　正值二十三点的咖啡厅，窝在店内的客人属性“蝙蝠族”，他们喜欢窝在小角落里，默不作声地喝咖啡上网；即使交流也是轻谈，致使店内异常安静。

　　这连串的傻笑，成为突兀的存在。

　　男人看她的眼神，开始变幻莫测，他不由地勾起食指，用坚硬的指关节轻敲桌面，“叩——叩——叩——”

　　有规律、有节奏的三下。

　　他侧耳倾听木质桌子发出的厚重回音，眼睑张起，视线瞄向对面笑个不停的她。

　　男人想说：你在笑我吗？嗯，不对，你我素不相识。他摇摇头，又轻轻叩击桌面三下，然后回头望向空空的后面。

　　赵晓琪还在笑。

　　男人遗憾的收起食指改摩挲《时间简史》的书面，四个凸起的花纹字体，快被饱满的指腹摸得凹下去。他重又锁眉，书籍翻开，扁平的霍金开始跟另一个孤独的灵魂对话。

　　赵晓琪余光中瞄到他的冷漠，傻笑声戛然而止。

　　她左顾右盼，撞见周围人投递给她的谴责眼神，她挠挠头略带羞愧的小声道歉，然后对着男人发呆。

　　静默，变成常态。

　　就在此时，赵晓琪注意到，男人勾起食指，想要敲击桌面，然半途中硬生生转为勾住杯柄，手捧马克杯轻啄几口咖啡。

　　她眼睛一亮，脆生生问：“这咖啡好喝吗？”

　　他状似犹豫了下，然后轻轻摇摇头。

　　赵晓琪追问：“不好喝你还喝？原来你喜欢找虐啊。”

　　男人被这话哽住，喝下去的液体堵在喉咙处上下不得。他一阵着急，竟把脸憋得通红，右手捂住胸口做咳嗽状。

　　这时机来的刚刚好，美女救英雄的桥段，亘古不变啊！

　　赵晓琪麻溜地窜到他身前，大力的朝他背后拍，一边拍一边叫嚷：“别憋着，咳出来就好了。”

　　她大力的拍着，没有调整手中的蛮劲。

　　男人眼角沁出水光，他没被那口咖啡呛死，就先被她拍死！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只能趁乱拽住她的手，使劲把人从背后弄到前面来，然后用眼神示意她：“我没事。”

　　“对不起。”

　　赵晓琪悻悻地坐回原位。第一招“美女救英雄”的举措，没刷出好感度，就以失败告终。她抓抓头，有些懊恼。

　　她用余光偷瞄男人，看见险些被咖啡呛死的他，此刻脸颊晕满红晕，双目散满绵绵的秋波。明明整个人处在不舒适的状态中，偏不吭气、不求助，面上装的沉着镇定，可捏紧的手掌青筋暴露。

　　脆弱中流露着刚强。

　　赵晓琪的心跳的更厉害了。她忍不住痴痴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听到这话儿，拿纸巾擦拭嘴角的动作停住了。他略微犹豫，便把嘴边的纸巾拿开。只见他的唇部开始张合，仿佛要发声。

　　赵晓琪凝视着他，屏住呼吸，等他开口说第一句话。

　　没有音响。

　　“能大声点吗？我听不到。”她大嗓门问道。

　　她这一叫，似乎把男人吓到了，他闭上嘴，冲她微微摇头就默然垂首，开始摩挲书的外皮。

　　赵晓琪认定男人面子薄，便自报家门，“我叫赵晓琪，初晓的晓、王字加其字的琪。”

　　他闻此颔首示意。

　　赵晓琪乐了，眼神都比刚才亮！她指指他面前的书，努着嘴套近乎：“我也喜欢看《时间简史》，我跟你说我是理科生，物理超棒的！”

　　他扬眉表示怀疑，她心虚地打哈哈：“我高中物理考过满分的。”

　　事实上，是考过的卷子再考一遍，蠢货才不知道背答案。

　　男人突感烦乱。他向来喜静，可她的出现带来了聒噪，扰的他的心波起了涟漪。

　　这种感觉有些羞耻，他沉默地把书收到背包里，起身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他右脚跨出座椅的那刻，他的衬衣下摆被她拽住。

　　他憋眉，冷凝地望着她。

　　赵晓琪知道他在问： “有何事？”

　　她快速朝他裤兜里塞了张纸条，睁大眼睛说瞎话：“没事啊，你走吧。”

　　男人身体一阵僵硬，他不晓得如何处理，又不想露出猫腻让她察觉，就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吭气儿。

　　黯淡的灯光打在疏离的两人身上，他们折射到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的身影，却紧紧纠缠成一个圈。店内播放的轻音乐悠扬婉转，坐在他们前面的一位客人，抱着卡其色的抱枕，昏昏欲睡。

　　赵晓琪大方起身，明媚地朝他一笑：“嘿，再见。”

　　**

　　雨水洗过的月夜，空气里带着散沉的腥味。他猛然一吸，冷气钻进鼻孔充斥鼻腔。这是秋分后，D城的第一场雨，多少带点阴凉。

　　他低头把挽起来的袖子放下来，而后对着前方，深深吐出一口热气，这是他最喜欢的游戏，他用这种方式证明他的口毫无异样。

　　只是，这种证明叫自欺欺人。

　　他捏紧背包带，路灯的晕光拉长了他的身影，凄冷的月色平添他五分萧索。

　　刚刚那个女人说：“我叫赵晓琪，初晓的晓、王字加其字的琪。”

　　他想回：“我叫李家晟，家庭的家，日字加成字的晟。”

　　可惜，自己偏生了不能言的口。

　　地上的黑色影子突然踉跄跌倒，凸起的石子划弯一截脊背。他被塞的鼓囊囊的裤兜，纸团膈的他大腿出奇的疼痛。

　　他开始在心中默念普希金的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月夜凄冷。

　　碧源山庄C栋的保安小张站在门口四处张望。当小张瞄到熟悉的身影，立马转身跑回前台给35楼的业主打电话。

　　空荡荡的大厅，只一点声响都能颤起回音。

　　李家晟走路的“踢踏踢踏”声由远及近，小张慌忙中挂断电话，一溜小跑抢先按下电梯，然后憨憨的笑着：“李先森回来了。”

　　李家晟微笑的冲他摆摆手。

　　小张憨厚一笑说：“李先森，不碍事的。”

　　他还想摆手示意，偏电梯停在他面前，他只得站进去，垂首不看外面等电梯关门的小张。

　　“哗——”，电梯门自动打开，他家大门也应声打开。他哥哥李家佑双手抱肩靠在门扉上，懒洋洋地问他：“回来了？”

　　李家晟点点头，弯腰在玄关口换鞋。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玄关口，无非摆放着木质鞋架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可当你真进门却入眼都是异常之处。

　　只见室内的四面墙壁，铺满白板；扫视四周，凡是能看的见的角落，一定摆放着纸和笔，就连眼前的鞋架上，都摆放着一只装满黑色水笔的盒子。

　　李家晟提笔在墙面上提出要求：“你以后不要叫小张等我了。”

　　他哥哥装作没看见，而是蹲下来替他把鞋子摆正，关心地问：“家晟，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发生了什么？”

　　李家晟突生烦躁，他捏紧拳头、伸脚踢乱摆正的鞋子，继续写道：“哥，别再拿我当小孩。”

　　“好好好，不帮你不帮你。”李家佑虽这么说，可还是帮他收好踢乱的鞋。

　　李家晟轻轻得把笔放回盒子里，垂首径直回房，没有搭理他的哥哥。

　　李家佑见怪不怪地追在他的屁股后头，不停地问：“家晟，肚子饿不饿？”

　　“家晟，我给你炖的雪梨盅搁厨房了，记得吃。”

　　“家晟，明天气温骤降，妈说让你多穿点衣服，别冻着了。”

　　李家晟闷气关上门，阻隔那一句挨着一句的关心。

　　李家佑偷偷推开卧室的门，望见李家晟在换衣服，就坐到床边儿开始唉声叹气：“唉，哥哥啊，知道自己唠叨，你嫌哥哥烦。可哥哥只是想照顾你，你不理哥哥，哥哥伤心呦。”

　　李家晟换睡衣的动作顿住，他妥协的揉乱衣柜里齐整的衣服，转身抱给李家佑。

　　李家佑马上收起怅然的叹气，开心接过来，“呵呵，家晟，哥哥保证给你叠成小方块。”

　　李家晟别开头，闷闷地坐到书桌前，边把玩水笔，边发呆。

　　李家佑最害怕他露出这种表情，那种“我很孤独、我很寂寞”的伤感，总令他心疼。即便他们亲近如此，却老被无形的障碍隔出一道鸿沟，他努力跨越，却总是慢一步。

　　他小心的问：“家晟，怎么了？”

　　等了大约两分钟，墙面上的白板出现黑字：“哥哥，我今天遇到一个女孩。”

　　李家佑松了口气，他一边叠衬衫一边随口问他：“感觉如何？”

　　他皱眉认真思索了番，一笔一画写道：“很聒噪。”

　　“模样好看吗？”

　　他点点头，却又寂寥地加了一句：“她不懂我的暗语。”

　　“叩——叩——叩”三下敲击。

　　难堪的落寞。

　　李家晟不禁望着自己的手关节发呆。

　　“没关系，”李家佑冲他宠溺一笑，岔开话题，“先去洗澡，哥哥这去把汤给你煨好，洗完你就能喝了。”

　　李家晟点点头，起身走向浴室。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浴室的门后面，李家佑这才暴露本性。

　　他扔掉手中的衣服，站起身来咬牙切齿、捶胸顿足：“是哪个无知少女勾引我弟弟？我要弄死她！弄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