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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祝寿 ...

  •   郑天青离开京城的那日,天色昏沉,日光描着云彩绘出了朵朵金边,可就是透不过亮来。
      她坐在马车里左摇右晃了一周,如今新鲜劲儿过了,越发头昏脑涨。听见车队外头一声吆喝,整队人马便停了,想来是到了驿站,众人可稍作吃些晚饭,休息一晚再上路。

      郑天青下了马车,唐碧海看她累了,道:“瞧你神色不济,可是身子不舒服。咱们今儿可到了德隆府,这的面食最地道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些回来。”
      郑天青还没开口,就听苏澈在一边说:“她不过是赶路久了,有些倦怠罢了,我陪着走一走便可恢复,唐公子不必费心。”
      唐碧海冷笑道:“苏公子好能耐,陪着走走路就能治病,唐某佩服。”

      郑天青长出一口气,道:“今晚你俩谁也别费心,我跟江南玉、秦世扬他们去街上逛逛便好,顺便再瞧瞧德隆府的首饰铺子。”
      苏澈不再多说,倒是唐碧海嘴上不停,道:“江南玉巴结碧池还来不及,哪有功夫理你。还不如我护着你去街上走走,苏公子是书生身子弱,紧着休息才好。免得走到街上又被那些个迂书生认出来,累得我们脱不了身。”

      郑天青摆摆手,道:“我带着彩月便好。”
      唐碧海撇撇嘴,一闪身就不见了。
      苏澈替她整整披风,道:“夜里凉,你早些回来休息。”
      郑天青点点头,便带着彩月往德隆府繁华处去。

      离家渐远,郑天青心中也空落落的。头一回出京城,自然会多几分紧张与惆怅。虽说自己盼着斗宝大会多时,但总归是要只身到个未知之处,怎样心中都有些不安。

      想到那日在皇宫,吃完姑姑的宴请,与苏澈撞个正着儿,她心中便更添了几分不安。倒不是担心苏澈与碧池有染,只觉得公主的执念果真固执的可怕,不惜追着他们一同到沙洲斗宝。
      更加使她怀疑的是,姑姑在他们中间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想来,姑姑明知公主会在同一个院落中宴请苏澈,却不告诉她。
      看来女儿与侄女之间,还是女儿更紧要。
      这倒不要紧,最令郑天青伤心的是,她拿不准姑姑是否在利用她。若是只是为了护着女儿还则罢了,若是还有意耍了心计离间她与苏澈来凑成碧池的好姻缘,那心机便不可谓不深了。倘若如此,她口中所讲的故事有几分真,几分假,便不得而知。

      好在,她与苏澈之间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
      那日在姑姑宫中的偶遇,碧池有意说些暧昧话来挑衅。郑天青知道她不怀好意,心中虽然有些不爽,却没表现出来,只是依着规矩跟公主行礼。
      苏澈没搭理碧池,恭敬地与贵妃行礼,道:“娘娘万安,今日蒙娘娘宴请公主款待,感激不尽。”
      郑远静看郑天青倒不糊涂,苏澈也心中有数,不得不将话接过道:“今天宴请不周,苏公子可不要在意,我与自家侄女有几句体己话要交待,就让公主替我招待公子了。”
      说完又佯怒道:“碧池端庄些,还不多送苏公子几步。”

      苏澈推辞道:“娘娘不必挂心,不劳公主大驾,我与天青一道回就好。”
      郑远静不好硬塞,不等碧池插嘴,便道:“那我们母子便不多相送。”
      她命南春拿着大氅陪两人出宫。

      两人前脚刚走,碧池便耍起脾气来,冲着贵妃怒道:“全都白费了,你就知道讨好你的贱侄女,全然不把我放在心上,不愧是我的好母亲。”
      郑远静板起脸,神情不怒自危,她一步步走到碧池跟前,那气势压得碧池喘不过气来,心中惶然。只听“啪”的一声,一个耳光在碧池耳畔炸开。她的贴身婢女绿绕捂着脸颤抖着跌跪在地上。
      碧池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郑贵妃在她面前一字一句道:“记住,下次不许再这样跟我说话。”
      说完,便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寝宫。

      碧池腿一软,也瘫坐到地上,绿绕爬过来扶她,带着哭腔唤一声:“公主。”
      谁知碧池双目赤红,出手狠狠掐在她腰间,骂道:“没用的东西,哭什么哭,净给我丢人。”

      ***
      郑天青跟着苏澈出了宫门,闷闷的不说话。
      苏澈突然住了脚步,让清风接了南春手里的大氅,道:“多谢,我与天青识路,便不劳远送了。”
      南春道:“公子说笑,娘娘让我出来送二位,若是做不好差事,娘娘面前可是要受罚的。”
      郑天青笑道:“南春姑姑客气,今日受娘娘照顾,又得了恩惠已然十分感激。您是贵妃面前的红人,娘娘今日陪我说了不少话,肯定乏了,还得劳烦姑姑回去照顾我才安心。”
      南春便不多说,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往回走了。

      苏澈拉着郑天青的手往前走,道:“今天……”
      “你不必多说,我明白。”郑天青打断道,“公主的心思我是明白的,你的为人我更加清楚,更不必解释。”
      苏澈心中一荡,将她手握得更紧。

      两人并肩出了宫,上了马车。
      苏澈道:“还有几日便要远赴敦煌斗宝,你可都准备好了。”
      郑天青点点头道:“朝廷给了银两筹措,家里也给收拾出几箱,都准备好了。”
      苏澈道:“明晚苏府有个家宴,祖母为了我提前庆祝生辰,你可方便过来?”
      郑天青心中一动,道:“只有伯母知道你我的关系,其余皆当我是唐碧海未过门的妻子,我若过去,只怕坏了你的名声。”
      苏澈将她搂在怀里道:“别多心,我想带你去见见祖母,给她老人家祝寿,好让她放心。”

      郑天青满脸通红,轻声应了。

      次日,天气秀美。
      郑天青整日心惴惴不安,忙请了苏纯到流光溢彩阁替她参谋。
      苏纯一上楼,就听见郑天青在书房中好大的动静,她进了瞧见两条桌子上放着几个盒子,里头全是些珠宝首饰,在日光照耀下个个光彩夺目。

      郑天青正在门边的多宝柜前翻箱倒柜,苏纯不禁出声道:“你这是要卖店不成,瞧着可是要把家底都翻腾出来。”
      郑天青被她吓了一跳,道:“你可来了。苏澈今晚请我去你祖母的寿宴,我正愁送什么当寿礼。”
      苏纯被她逗得一乐,道:“瞧给你紧张的,要我说你连东西都不必带,上次送我妈那对金钗就太贵重了。”
      “那可不行。”郑天青蹙眉道,“空着手去可就太没礼数了,我才挑出几样来,你帮我掌掌眼。”
      苏纯拗不过她,值得往桌前看,当真是拿出了不少压箱底的好东西,个个都不下五十两银子。
      一对金丝祥云嵌红宝松石葫芦耳坠,且不说那祥云栩栩如生,就连那小葫芦也被雕成南瓜纹,十分俏丽精致。
      两支金累丝佛手莲花金簪,佛手拈花,精致神圣,从指尖悬下的花束连着经幡成一流苏,可谓巧思。
      一对金累丝嵌宝云纹手镯,工艺繁复不说,那一圈宝石更是令人瞩目,硕大的红蓝绿宝环砌,只怕只有皇后戴才不为过。
      一只金累丝岁寒三友项圈更是令人叹服,虽无一颗宝石,但整体借用金丝将松竹梅三友的神韵编得分毫不差,更显傲骨与长寿的好意头。

      苏纯道:“你这孙媳妇的孝心只怕要将我这个孙女比下去了,我得在这里面选一个才好,才不至于被你抢了风头落了个不孝的名声。”
      郑天青走到她身旁道:“你净会逗我开心,可有你看上的,跟我说说。”

      苏纯指了项圈与手镯道:“这两个甚好,其实那个佛手金簪也是顶好的,要不是哥哥送了凤簪,我绝对会选这个。”
      郑天青道:“我本也有这个念头。”
      苏纯拿起手镯道:“不过祥云倒是个好意头,上头的石头也多,才不至于让哥哥给比下去。这一对镯子我要了。那个岁寒三友就留给你,既有个好意头又不至于太抢风头。”
      郑天青道:“那便最好,多亏你,不然我还真拿不定主意。”

      苏纯让清歌取出六锭金子,道:“既然这镯子我要了,亲姐妹也得明算账。”
      郑天青忙推了道:“你哥哥原本那凤簪就给了我许多金锭和石头,这镯子上的不少石头都是他给的,你千万别拿这么多,不然我心中肯定不得安生。”

      苏纯摇摇头,道:“我的郑大小姐,你现在可是京城里制宝届的红人,传言中可是千金难求,可不能因为我是自家人就跟我客气,我哥知道了要教训我的。”
      “瞧你!”
      苏纯拉住她的手道:“这次去斗宝,我也不在你身边,你一去也不知得多久,就当是些盘缠能在路上使,我也能安心。”
      郑天青心中温暖,便不推辞了。

      两人笑笑闹闹,说不完的私房话,俯仰间,日头西沉,苏纯急匆匆的回家准备。
      郑天青也赶回郑府请樱珠姑姑帮着梳妆打扮。
      她今日不想穿的太招摇,依旧选了进宫赐宴是穿的那件素净的宝蓝色襦裙,银、白与粉三线绣着正开得正美的玉兰花,水蓝色的袍子上也是玉兰。

      今日家宴,自然不必化花钿,但樱珠也细致的帮自家小姐化了的端雅大方的妆容。郑天青整日带着那条荷花链子虽然不十分华贵,倒也素净清新,樱珠便又给她在发间簪了个夫人的莲藕金簪壮壮门面。
      那是小姐去年送夫人的寿礼,出自徐师父之手自然是精致无比。连簪身都是精雕镂金的,荷叶与花瓣层层叠叠的托出一只莲蓬,极具生趣。再给她戴上一对珍珠耳环,就衬得人从容大气了。

      郑天青谢过姑姑,抱着贺礼同彩月正准备往丞相府去,就听郑梁急匆匆来报:苏澈的马车到了。

      郑天青急匆匆出去,苏澈正在门口等她,扶着她上了马车。
      车中,郑天青紧张的满手是汗,苏澈拿出手绢给她擦手,道:“祖母是最深明大义的,别怕。”
      郑天青点点头,苏澈凑过头来吻她,被她偏头躲过。
      他难得一脸诧异,郑天青红着脸道:“才化好的妆,我怕花了。”
      只听他噗嗤一声,笑起来。

      郑天青红着脸到了郑府,见不少贺礼正往府里送。郑天青低声问:“说是家宴,怎么这么多人。”
      苏澈道:“不过是些有往来的亲友罢了,今日都不到场,不过是送个心意罢了。”
      郑天青暗叹丞相府的气派。

      才将礼物送了去,就有小丫鬟过来,先向两人问好,便请郑天青往内院去。
      苏澈刚要跟上,那小姑娘恭谨道:“公子,老夫人说了,只叫郑小姐一个人过去。”
      苏澈点点头,便不再上前,拍了拍郑天青的头,便目送两人进去。

      那小丫鬟特地带她走了条僻静的小道,穿庭过园,郑天青暗叹苏府的气派。虽是在夜里看不清摆设,但溪声潺潺,花香清雅倒是透出了几分不俗。
      到了个明亮的厅堂前,那姑娘住了步,道:“郑小姐可以进去了,老夫人在里面等你。”
      郑天青点点头,自己开了门进屋。

      屋中檀香阵阵,灯火通明。她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华贵老妇人正坐在厅中,苏母柳素卿陪坐在一旁。郑天青不敢造次多打量,忙躬身行礼。
      只听那老妇人道:“乍一看还真有几分相似,抬起头来给我仔细瞧瞧。”
      郑天青抬脸,看见一个慈祥庄重的老妇人坐在堂前仔细端详自己,不禁脸更红。只得垂眼看她身上穿着檀色绸缎,那上头正绣着岁寒三友,金丝闪闪晃得眼睛疼。再偷偷抬头,正瞥见老夫人发间正簪着她亲手做的多宝金凤步摇。

      听见柳素卿在一旁道:“就是这么个孩子,叫来给您瞧瞧,脸和她长得倒不像,就是那神情气质可是说不出的相似,我找人打听过了这孩子的生辰八字,与那时候可严丝合缝得紧,只怕是冤魂托生来缠着我家澈儿的。”
      那老妇长叹了口气,抿着嘴,轻轻吐出三个字:“是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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