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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水中缠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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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试趁此机会冲往银色十字架,他已经站到了十字架下,玫瑰色的灯光晕染在他浅色的额头上。将那张混血的英俊面庞,渲染出童话般的气质。
十字架被钉在离地面两米半处,但以苏试的身高,要取下来仍属轻松。
他带点浅金的白皙修长的手指,像月亮一样上升。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十字架时,一只手“啪”地一声撑上树干,刚好按在他的手上。
一只苍白而瘦削的手,带来淡淡的薄荷香气。
苏试转过身,巴兰正低头俯视着他,黑色的双眸,像夜风一样,隐藏着一股无形的掠动。那张苍白而英俊的脸,也被球灯染上了玫瑰色的光晕,泛起一种柔情与鬼魅交织的奇异感……
巴兰就像一阵微凉的冷雾,出现在他面前。
银链在两人交握的掌心间交缠,十字架晃动。
这样就扯平了,巴兰心想:
在受邀的游戏中,被血族们戏弄、追逐,隐忍着紧张和惶恐,却无路可走,就在第一个血族要伤害他的时候,巴兰——高贵的巴兰-西西拉,年轻一代血族中的佼佼者。高贵者中最富有,富有者中最高贵,既高贵又富有者中最年轻的那一位。
品格远超那些无聊空虚,耽于追求刺激与享乐的血族小鬼的巴兰,将如神祇降临,伸出援手,拯救这只人类小羊于可怕的暗影四伏的迷途。
他会为了他兄弟姐妹的冒犯向他表示歉意,将这个“福波斯”十字架送给他,像这样不算贵重的银饰很适合作为见面礼……
多么彬彬有礼的巴兰!
虽然发展和他预计的稍有出路,结局看来倒并没太大不同。
虽然他抢走了他的宴会大厅,但他也骗了他。
当然他还害他付了很多冤枉钱,故意邀请他参加宴会试图嘲弄他,还不小心……嗯……咬了他一口。
……好吧,他的错比起来是多了一点点。
他只是需要一个机会来施展他的本性——他是一个友好的、和平的血族,在对待人类上他简直就是个绅士,和他那些愚蠢的兄弟姐妹完全不同。见识过他们狰狞的样子,他会知道他咬他那么一口并不过分,而且他还会进步,他会做得更好。
他现在应该已经看清楚了他和其他血族有多么的不同。
他们会为了愉悦伤害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杀戮的本性。只有他会保护他……
何况,他是巴兰。
他允许他接近他。
“好了,该结束了……让我咬一口,”
巴兰微微启唇,犬齿变尖了一点点,他用那闪光般的微哑的声音道,“只留一点牙印,不会流血的……”
他微微低下头,眼帘半阖,长而松软的睫毛在白瓷般无暇的肌肤上投下一片浅色的阴影,硬挺的鼻梁几乎触碰到苏试……
两只手在紧绷中交缠,十字架的晃动,始终没有停止。
巴兰的力量占据上风,苏试始终无法从他手中夺取银链。他能感觉到,黑暗中仍有数双眼睛窥视着这边,像洞窟里的蝙蝠沉寂无声,但又将随时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倾泻而出。
象征性地被咬上一口,就可以结束这一切……
但既然已经由巴兰决定“开始”,那就该由他来决定“结束”。
“……”
苏试的双手搂住了巴兰的腰。
巴兰微微一愣。
下一秒——
“碰——!”
苏试带着巴兰扑向溪河,浮动着零星落叶的溪水炸开巨大的水花,像一道伤口将两人吞噬,带着微光的溪水涌荡如咀嚼。
顷刻间,苏试便压着巴兰沉到溪底,那里铺满了黑色的光滑的石头。
一连串的银色气泡如沸腾般上涌。
苏试在水中挥动拳头,一拳击中巴兰的脸。
*
十几道黑影与树的暗影剥离,陈立在寂静而朦胧的夜色中。
仿佛是为同一主题拍摄成衣广告的模特,错落有致地站在林木之间,面孔和双手在弥散的月光中漫射出苍白的微光,他们一个个身材高挑颀长,手肘像鸟喙般尖锐,或独身一人,或双双挽臂,或高或低,或前或后,在同一时间,悄然无声地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河水颤抖。
低沉的“哗——哗——”声,像是拉长的腔调,能听出水在其中流淌。
落叶携裹着破碎的银光,波荡、波荡……此处的溪流,就仿佛一条胃绞痛的银色的带鱼,在寂静中发出潮湿的呻/吟,即使是血族的夜视力,也无法看清水面下的动静。
在窒息中搏斗一定非常令人疲惫。
人类的力量比不上巴兰,而水流会冲刷掉其中的差距。
但如果是他们,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尝试。
对于连呼吸都要讲究韵律的美感的血族来说,这样大动干戈,实在不够体面,而且为了一个游戏得罪巴兰又有什么好处?
有时候,输了是不够体面的事;而有时候,输不起,才是不体面的事。把握两者之间的微妙差别,也是贵族的必备修养。
人类短暂的生命,根本就不足以使他们具备贵族的品格……
当然,他们是贵族,他们说了算。
“哗——!”
河面掀起巨大的水花,巴兰首先从中显现。怒火鼓动他的胸膛,他上了岸。含怒的面容令人侧目,涌动着一股鲜明的美。
管家弗里曼不知何时来到岸边,已经为他准备好了羊羔绒般柔软的大块毛巾,俯身为他披裹。
那张濡湿、苍白但又无暇的脸,也使围观者多少有些失落——如果血族的治愈能力没有那么强大的话,也许他们就可以猜测出水底下发生的事。
巴兰坐在河岸边,右手捏扯着左手的手指,眼含怒气地瞪视着水面,任由头发、衣料析出流水。
此时,站在他身后的血族才继续靠近,不必再担心会不会有猛然炸开的水花,弄乱他们的头发,浇湿他们的衣裳。
他们看着逐渐从阵痛中恢复平静的溪流——夜中的溪河,不是过于黑暗,如同一颗过于浓郁的黑宝石,就是过于闪亮,仿佛刚擦得锃亮的银。
一只手从水中探出来,摸在水面上,手指与手掌都平放在水波上,仿佛他抓住的不是流动的而是固定的实体,另一只手像在电影快放镜头中生长的百合花一样的紧跟着伸出水面,手指缠绕着银色的链条,掌心悬着闪光的十字架。
手指张开,掌心的十字架跌落,在手腕下晃荡。
就像是战壕上有人缓缓伸出的小白旗一样……
只是代表的是胜利而不是投降。
掌心的伤痕,流淌出的鲜血,和银色的链条,明暗纠缠着。
溪水和血水一起淌下那只手,清凉的血味融化在带着木叶甜香的空气中,就像夏日里融进碎冰的新鲜的草莓汁。
他从水中探出脑袋,神情如月光平和,也许还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微笑……两只交叠的手肘平放在水面上,好像水面是一张桌子,而他正趴在上面。
他看着巴兰。